趁着某个校庆开放日,从疲惫的工作中逃脱出来的我去了参观初中的学校,想寻找自己过往的痕迹。一些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师弟师妹们负责做义工接待旧校友,校内一片欢声笑语。
我独自在腼怀往事,不大理会旁人,一个小男生在附近跟着我走,还一边感叹摸着桌上的字迹。他的样子也不过刚从这中校毕业不久,应该还在读书吧,不知他有什么好怀念的,我不觉莞尔。
他的模样挺清秀的,眉宇间隐约是有些熟悉,或者像某个我所认识的人?但我肯定自己不认识他,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位像他这种年纪的男生。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天气也一直不好,灰暗无光。这次开放日,仍然有许多课室是不被开放参加的,包括我那个旧时上课的课室,只是那男生仿佛有某些特权,我看到他进去留连过了。他的神情也有点落寞,不知是不是想起以前那同桌的她。
他发现我看他,向我点点头微笑,便过来攀谈。我们谈了一会,说起学校的一些事,原来他的确是前几年的毕业生,我比他要早好多届。其他人都有同行的同学,就我们两个不是,我们都是落单的,当然,我忍不住对他有些好感,所以才会聊了起来。
参观结束后,在回公司的路上又碰到了他,他骑一辆轻型赛车,浅蓝灰色。他说他准备要回去上课了,但其实不是很想回去,前途对他来说有些茫然,他不愿多想,可也没有能聊天商量倾诉的人。呵,我想不到原来他是个问题少男。但是看得出来他愿意相信我。我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他说完仿佛一身都松了,大大地呼了口气,除了相视微笑,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表达方法,虽然我没说什么,不过我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
过了几天,我去参加公司的周年活动,在体育馆里刚刚热身运动了一会,体育场突然开始了狂欢party,关上了所有的日光灯,转换了镭射灯,转得我头昏眼花的,音乐的鼓噪声震耳欲聋,许多人头在攒动,就像华丽舞厅一般,陆续还来了许多同事和实习生,还见到了许多外国人客户。我有点无法喘息,不能融入这样的环境,尽管这里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
我一面倦容从会场退出,在步上楼梯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叫唤了我,我不经意地扭扭头,隐约有个小男生走在后面,没多细想,只想快步出去透透气。
来到街面上,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觉得真是甜美无比,可惜天空还是灰暗的,甜美的空气并没有延长我的快乐。跟在后面的人向我打了个招呼,原来他就是那天参观学校碰到的那个小男生。他突然问我中午是否有空,真奇怪,我居然没细想便答应了,一个陌生的小男生,他会有什么事找我?可我偏偏觉得义不容辞。看他骑着那一抹浅蓝灰,消失在前方,不禁有些许茫然。
中午如约到了江边,我手挽着公文袋,穿着正规的工服,远远看到他坐在码头的石台上,见到我,便一跃而下,把我推拉了上去。他说没想到我挽着公文袋会如此雅观大方,还说很欣赏工作带给我的神采。我笑了笑,小男生的恭维词真新鲜,便对他说,“工作的确是我最大的寄托”。
这次我们谈了很多,但是我有一件事欺骗了他。我告诉他我早考过了英语专业六级,一点都不难的,当时我只是想他有点信心,因为我告诉他在社会上其实有三级水平已经可以应付工作,不必太过紧张。他好像真的很崇拜我,让我不禁有些惭愧。
他说明天便要离开这里了,很感谢我与他聊天并给他的建议,他希望我不要一直郁闷下去,这样对身体不好,如果以后我的孩子见到会很难过的,还说如果他有妈妈他也会希望她快乐。我觉得他的妈妈很幸运,因为他是那么乖巧,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他的眼中有一股热切让我觉得很温暖。我笑着说我的年龄只够做你的姐姐,我不会做妈妈。他说他如果可以改变我便会觉得很安慰,说得老气横秋的,我心中的郁闷开始没那么紧紧压抑着了,我说我会去尝试的。
码头上的船鸣一声声响着,快到播广告时间了,我扬手抛出一个阳光球,在空气中散出光亮,如同阳光炫耀着,天空开始流动地播放着变幻不停的广告,终于出现了我熬了几个通宵的前世今生钻石情广告,旁边已经有许多点赞,我转身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没有说再见。
一个很淘气的大气泡送信公仔飘来,从它手里飘下一个信封给我。我看着手里拿着的这一封信,竟是那个男生留给我的,我连他的字体都觉得熟悉。他称呼我,妈咪。
他说,他是在未来回来的,因为我产后忧郁过度,患了产后忧郁症,没能见到他长大。他与父亲自小相依,两人一直怀念我至今。父亲沉缅在往事,终日研究我的日记,对没有顾及我的思绪后悔不已。后来,父亲研究了时间推送器,把他送了回来。他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我年轻得足以做他的姐姐,我的忧郁让我那么美丽。他说很幸运,因为能见到我,并且我那么体谅他,一点不像别人的妈妈总是啰啰嗦嗦的。他发现自己时常沉默而郁郁的个性,原来得自我的遗传。他希望我能从此快乐下去,因为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回去后变成个阳光小子,他相信微笑也能让我美丽下去。他回去后会好好迎接他的大学考试,因为他要像我一样出色能干。他希望我会改变主意,好让他一回去就能喝上我煲的靓汤并亲口叫我一声妈咪。
我不禁有点头痛欲裂,越是回想他的样子越是模糊,信纸里的字迹也越来越模糊了,在渐渐消失。
他是我以后的孩子?!如果他是如此生性可爱,我又何必在生把他宠坏呢,而且我都没考过英语专业六级,我欺骗他了。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历史不会被改变的,我的确是个忧郁的人,与其让他从小被宠,长大后嫌我罗索,怪我不理解他,并嘲笑我学历低下,倒不如让他如此怀念下去更好。回忆是美丽的,怀念是完美的,不是么?我突然觉得软弱无力,再也站不起来。江边的钟楼响起钟声,声音划破长空,尖锐刺耳,我泪流满脸,信纸被风吹着,柔软地贴在我的脸上。
我迷糊地醒了,原来信纸不过是我抱着的棉被的一角,耳边的闹钟在肆意闹响,疲惫的我竟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我怀念你,我的儿子,或许你真的改变了我,但是我仍旧没有听到你喊我一声妈咪。你悄悄地来,又悄悄地消失,再也不存在我的世界里,庆幸的是,我毕竟见过你,在梦里,相识,相知。
完。
(8.18)
后记,这是一个梦衍生的小说,第一次尝试自己画水彩插画,可以为自己的小说配图,觉得很欣喜~。我其实还想画更多,将梦境画出来,比如比较科幻的那部分,终究是功力不够,还是暂时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