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个“好吃佬”,下乡当知青的时候就喜欢摸鱼抓鳖,自己给自己开小灶。远去北方当了工人,有了我以后,也不曾改变,依旧喜欢跟工厂大院外的村里人打交道,经常带我去村里玩,还会送些劳保护具之类的东西给他们,也时常会有村里人送来一些只留给自己吃的美味。
有幸,我的童年也是十分幸福的,满满的全是跟美食有关的记忆。春天里,总有半个月能吃上香椿炒鸡蛋,接着就是荠菜饺子和茴香包子;夏天,凉井里冰镇的西瓜、甜瓜放开肚皮吃,地里的嫩玉米棒子随便撅;秋天是最解馋的季节,脆苹果、珍珠葡萄、麦芽尖尖、玉米胚一袋袋的堆在家里;冬天可以在大棚里穿着单衣撒欢,那时候北方的冬天,蔬菜只有白萝卜、大白菜和水大葱,我就可以在大棚里摘个粉嫩嫩的西红柿,掐根绿莹莹的小黄瓜。
如今,爸爸老了,跟着我回到了湖北,继续照顾我的生活。爸爸也不会做什么,最擅长的还是做饭,经常会搭很久的车去郊区买更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做出来的菜也更有滋味。可是爸爸总是不满意,时常念叨着的还是北方的那一口白米饭,说北方的米饭就着他做的菜,才是香,能让我多吃一点饭,长的胖一点。
我不懂种田,想来是因为北方的水稻生长期长,汲取土地的营养更多,所以味道更好吧。为了找到合爸爸口味的米,也为了找回我记忆里的米香,每次有机会出差下乡,我都会找当地的老乡买一点米回来给爸爸试试。爸爸为了让我开心,每次都说还不错。其实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吃出小时候的味道,湖北这样温润的天气,也很难如北方一样有生长期那么长的稻子。
小时候的米饭,还没出锅,饭香就已经飘到了窗户外面,盛在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是饱满的,泛着一层油亮的光,吃在嘴里,颗粒分明而又软糯,不粘牙也不粗粝,就着一碗豌豆酱都能吃两碗饭。如今,确实是吃不到了。
11月初,跟着朋友去蕲春山里探望他儿时的老师,许久不曾进山,大别山的秀丽壮美,让人心旷神怡。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泉水的叮咚声相伴,有映入满眼的绿色,有随手拍就是画一般的风景,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在果园里撒野的时候。转过一道弯,山脚之下出现了一片水田,奇怪的是,这片水田没有像先前见到的田一样干涸,很多稻茬上还萌发长出了新的稻穗。
朋友告诉我,这片泉水田是去年来探望老师的时候发现的。田里是本地人自己种的老品种的蕲春珍米,这是蕲春的地理标志产品,也是中国五大珍米之一,营养丰富,口感也好,就是这种再生稻产量低,所以都是山里人自己种一点当口粮。朋友是个新农人,发现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不会放过。好说歹说包下了这片田,专门种植珍米再生稻。
我问什么是再生稻?朋友告诉我说,再生稻也叫禾生稻,是割了一茬早稻以后,在原有稻茬上再次萌发的稻穗,正巧这个时候这一带的丘陵早晚温差大,也没有什么虫害,稻子不需要打药,略施底肥就可以长的很好,只是生长期略长一点,产量不高。
“生长期稍微长一点”这句话,触动了我这个种田的外行。那这个米会不会和我小时候吃的米一样呢?我向朋友求了一些试吃,朋友也很开心的应承我,收获了一定送一些给你品尝,看能不能满足你这个“刁嘴巴”。
11月中旬,朋友如约寄来了一小袋珍米再生稻。光看米粒,我就知道对了。颗颗饱满、没有米白,若有似无、自然清淡的米香。爸爸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太在意,他已经习惯了我每次捣鼓回来各式大米让他试吃。老爷子默默的淘米、做饭、择菜。不一会,米香蔓延了整个厨房,我有些小得意,这次的米可能有戏。正在做作业的儿子也跑了出来,跟爷爷说,他饿了,什么时候开饭。这顿晚饭吃的极为开心,小家伙居然还添了饭。爸爸也跟我说,嗯,这次的米不错。我知道这老头是悠着呢,怕我太得意。
我跟朋友打电话,告诉他,米不错,明年继续种,有两分地是我的了,留够我家里的口粮,剩下的再归他。朋友懊恼自己交友不慎,却又开心的跟我说,能获得你的肯定真好,一定会继续寻找这样的地方,这样好品种,让我的朋友们都能吃上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