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是试图理解“风水”的，各种秘术的小说看多了，难免有些好奇。
可买了几本书，往往读了几页便读不下去了。太晦涩，还不如看字典。
后来越来越觉得，那些网络小说中，靠一本“奇书”便能纵横天下的情节真的很需要想象力。
及至后来，身边的人偶尔谈起“风水学”，说这门学问要有师傅教才行，自己摸索，恐有走火入魔之嫌。
自此作罢，倒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能够“走火入魔”，而是这种似是而非的玄妙东西，实在不值得自己耗费精力去搞明白，况且我真真的没有那么感兴趣。
不过，作为一个从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村走出来的人，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大约就是“疑而远之”。
你说这类东西不靠谱，但现实中隐隐约约有着它们的影子；你说这些东西可信，但实在没听说过有人做过科学的实验或者相关的可靠观察。
所以，对这种不能证否的东西，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直到上个周末，家人的一句话，让我思考良久。因为它让我给“墓地风水”，这个风水学中的重头戏找到了一个相当说得通的因果关系。
那天我们去爬山。市内的一座山，不高，一条盘山路从山下直达山顶。山顶是个植物园，种植着各种苗木花草。
我所谓的“爬山”，其实就是沿着那条盘山路在满山的植被中走到山顶，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锻炼下身体。
这座山开发出来不过一二十年而已，所以山腰上每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都坐落着许许多多的坟包。而且这些坟头有一些修缮的那是相当体面，不仅立了碑，而且两旁还有拱形的护卫，应该是想要建成“阴宅”。
以前有人告诉我说，这种凹进去的地方，背阴朝阳，两边都有靠，像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肯定是当领导的，风水一定错不了。
所以，从我的角度，得出来的一种联系就是，这些地方风水好，所以子孙占了福气，一定有所成就。因为这种阴宅，不是什么人都能修，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修的。这肯定是祖先庇佑，后代感恩的结果。
这是我一直的认为，从没有怀疑过。似乎自然而然的结论，不需要证伪。但它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些坟包包里面只有个别的享受到了“别墅”级待遇，而其他的却没有？祖先的坟墓相隔几米，后代的命运就真的天壤之别？
从农村过来的妈妈看到这些壮观的阴宅，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道“这些人的家里一定非常有钱，看把这些坟修的！”
这一句无心的话，彻底颠倒了我的逻辑。而这种变化，也比我的推论过程要更有道理。
她是一点不懂风水的，但她知道农村立碑，修坟，迁坟这类事情，花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从她的角度看，首先是这些富丽堂皇的坟墓主人的后代有了能力，之后才是他们出资修缮先人的陵寝。假如他们的后代没有这个能力，就不会对坟包做任何大的改动。
所以，这才造成了同一个地方相邻的坟包有的异常庄重，有的荒芜寒酸。和所谓的风水，实在关系不大。
而经修缮的坟墓为什么往往又在显眼的地方呢？如同商品房一样，好位置，当然要有那个本事弄到才行。好房子是价格贵，而好坟地，可能就是家族势力大。势力大的家族，成功的机会本来就大，他们修缮祖坟的可能性当然也更高一些了。
我们可以从一个家族几代人的演进来推论这个过程。这种事情在现在中国所谓的寻根、续家谱一类的群体行为中屡见不鲜。
首先设想一个经过个人努力薄有积蓄的家族，其中有一个人相信自己一定是受了祖先的庇佑。而这个人往往是有一定家族中的支柱型人物。经过讨论，这种认识在家族中获得了认同。那么他们有在祖先墓地这件事情上有了两个选择，一个是找一个著名的风水师，选地迁坟；另一个是相信自己家祖先墓地的风水是好的，选择修坟。
而不论选择哪一个，也不论这个家族的运势向哪个方向发展，都不能说明大家当初那个关于风水的“共识”的错误。
家族蒸蒸日上，那自然证明迁坟和修坟都是对的。迁坟是证明已有的风水理论的正确。而修坟，则让另一些人找出另一套理论来就行，譬如我上边提到的那个“椅子论”。反正，山川地形，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么家族家道中落呢？可以说是迁坟和修坟做错了，而不能说是风水出了问题。迁坟，可以说是把新迁的地方风水不如原来的，也可以说新迁来的地方风水太旺，后代消受不起……而修坟呢，可以说是这个地方的福气用尽了，所以后代就没得依靠了。
好，那么假如这个家族即使家境殷实了，也不会产生这种“风水”意识呢？他们的命运其实也无非是变得更好，和变得不好而已。
真正有关系的，也许是家族中人们的品格，奋斗，努力等等个人特征在起作用而已。
假如从更加长的时间维度上考察一个家族的话，那么他们的兴衰荣辱其实是十分自然也十分必然的事情。
安逸的时间长了，总会出败坏家门的败类；而悲苦的时间长了，总会积累出一个勤恳出众光耀门楣的人物。与其说这是“风水”在起作用，勿宁说是概率使然。
过年期间参加一次饭局，席间一位老人给旁边的人说了一句话“你呀，真的是把几辈人的福气都享用了。”听了让人颇为感慨。
想这个家族，几十年前以那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身份走出农村，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进城。算是他们同辈亲属中的翘楚。而自此几十年间，家族繁衍，安逸的生活到现在。大富大贵显然谈不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我看来，这实在算不上到了可以让后代人坐享其成的地步。
但是整个家族人们的心态已经相当浮夸，奋斗努力谈得不多，吃喝玩乐倒是津津乐道。
刚成人的几个人中大多纨绔之辈，不学无术者居多，品性也多狭隘自私。而全家人对这种状态颇不以为然，乐在其中。殊不知看似光鲜的背后已经危机隐现。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假如碰到大的变故，估计只有树倒猢狲散这一个结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有多少家族在这片土地上上演过这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似的悲欢故事呢？
总之，在我看来，所谓“墓地风水”，可能仅仅是像游泳的人身材好一样，是一个弄错了因果的命题而已。
许多人看到游泳比赛中那些运动员身材匀称，就以为游泳相比其他运动更能使得身材变好，而真相却是只有那些本来身材就好的人才会被选来参加比赛，因为拥有这个条件的人们才有可能取得好成绩。
所以，许多事情之间的确是有联系的，但却不一定是想当然的那个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