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至少有两件事是确定无疑的:一为生命尽头的死亡,二为活着时面临的困境与疑惑总比确定的答案多得多。对于这两件事,人们更多是无奈的。倘若有一样事物能够减缓二者带来的痛苦的话,目下的我认为,思考是一剂良药。
思考是什么?这很难阐释清楚。但我不得不遗憾地感到,太多人从未认真思考过思考为何物,他们只是顺应生命的河流——从当下的时刻,从双脚站立的土地——流向远方。如此说来,他们既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而去。
故此,引发了我强烈的困惑,难道上帝创造人类,就是为了任其被时空捉弄,生灭无声、来往无痕吗?由此,我们既知思考的重要性,必然要倾力追寻它了。然而,我因芸芸众生不幸的遭遇又背负了一重遗憾,当然也有我自己遗憾的一份。现代社会尽管有不少可以培养人们独立思考力的途径,举例来说,上学读书便是最为可能也最普遍的一种,又如工作实践也能实现目标。相较而言,学校教育是担负这个责任最重要的途径,不过,诚如众口一词所讲的,现代教育没能完成这一神圣使命。所以,不幸的人们只有在生活洪流中自生自灭一途了。
所幸者,人若陷入困境与绝途,面临的境遇除了悲剧,便只剩奋而寻途问道了。为了摆脱被抛入黑暗的深渊,人只得转而认识自己,思考过去、现在与未来及其他一切。这时,思考是深刻、极致而高效的。这时,思考是超越生命本身的。就具体的行动来说,我坚信,人可以通过阅读获得有关一切事物的更全面、客观、理性而高效的答案。
常言道:“生命是一场苦旅。”人们在这场苦旅中经历并追寻着一切。有人说,青年往往是朝气蓬勃的,然而他们缺乏智慧与经验;老年人虽满身智慧与经验,但却时日无多。所以总也难有两全其美的事物。不过总会有折中的办法从丰盈的部分汲取养分,去充实贫乏的部分,以使事物同时兼具向上的热情与饱满的精神。
近来读到一部法国大律师弗朗索瓦·齐博的《去他的戒律》,略有所思。这部被作者本人自称为“反精神自传”的,同时被读者评为“出气小说”的小说,在我看来,的确很难进行评价。我也正是受了著名翻译家柳鸣九的序跋吸引,才抱着沐浴阳光与迎接思想洗礼的心态进入这部作品的。
柳鸣九先生在代序中对这部作品做出了相对客观而公正的评价,他含蓄而勉强地将此作品称作“准小说”,其中必然存有他对齐博先生学识的尊敬与二人私交的融入。
《去他的戒律》原著法文本题名为“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因此还在法国引发过一场华裔状告齐博先生的事件,幸得双方庭外安然解决。其实,书题与作品内容关系微弱,书中也没有出现反对华人与殖民思想的一丝一毫。齐博先生之所以为书取名“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是源自他于1976年访华时,在上海旧时租界的一处公园门口见过写有这句话的一块牌子。从而引起他对人世种种清规戒律以及决绝反对它们的思考。
这部作品为齐博在他65岁高龄时所作,在我看来,一可算作是他对自己人生与现代社会的反思,二可算作反精神反传统规定的精神汇集。在书的前半部分,言辞大胆、激烈、坦诚、粗鲁,暴露并丑化自己,同时也在揭露现代社会疯狂而失却理性与正义的现状。柳鸣九先生叙述说它表现出了卢梭《爱弥儿》式的风格。后半部分基调转入平缓,作者结合时代背景徐徐讲述着自己的童年时光与家庭生活,最为突出的是齐博先生的“敬父情结”,他为读者呈现了一个栩栩如生而又与众不同的父亲形象。齐博从父亲那独特的精神园地中学会自立,一步步使自己成为“横行”当今丛林社会的猛兽,身披重重盔甲、往来冲杀而无往不胜。另一方面,他也从父亲那里学会了独立思考、不从大流的能力,引他在社会上“冲杀”的时候不忘人性的本源。这才有了我们眼前这部潇洒之作《去他的戒律》。
去他的戒律,是一束火炬,令人精神振奋而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