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很烫,大大的太阳底下,还是要工作。下午去项目检查的时候,忽然听到路边的景观树上传来知了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了。原来,夏天已经来了。
恍惚之间,想起了儿时往事。小时候的夏天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那时日子过得穷,巷子里的小伙伴晚上睡不着,总是坐在地上听着大人们聊天。
吃过晚饭,手里拿着芭蕉扇,不一会儿老少爷们就聚到了一起。有的靠在树干上,有的把拖鞋放在一起,坐在上面,还有的拿着毛巾挂在脖子上,都是庄稼人,聊的都是关于庄稼的事情。谁家的田里多了一遍肥料,谁家的果园管理的不错,谁家的田里知了满天飞。
恩,说到知了,其实对它太熟悉不过了。知了的幼虫我们老家统统叫做爬猴,就是没有蜕变之前的样子。一般来说,爬猴都是在土里,夏天到了,它们会悄悄爬出来,然后沿着树干往上爬,找个安静的地方开始蜕变。
说来可笑,有一年夏天,晚饭后大家伙聚到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三大爷一哆嗦,吼了一嗓子:“蛇,我的妈,有蛇。”大伙慌了都,有人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才发现原来是爬猴,三大爷没有坐着,一直站在那儿,爬猴把他老人家的腿当树干了。大伙纷纷笑了,从此,大伙之间有了个有趣的故事。
夏天到了,热,屋里没有办法呆。大伙想着找事做,后来有人开始逮爬猴。爬猴可以吃,放在油锅里用油炸一下,味道超好吃。我们几个也拿着手电筒,跟着他们到处溜达。这下好了,每天晚上跑来跑去,还可以逮不少爬猴,回来母亲放在清水里泡着,第二天一早起来用油炸开,再稍微炒一下,就这样爱上了。
后来没有多久,竟然有人开始买爬猴了。他们说是城里人喜欢吃,可城里找不到爬猴,于是一些饭店就开始张罗着到乡下来买爬猴。听说爬猴可以卖钱,大伙可高兴了。我记得村子果园多,为了方便逮爬猴,大家买了透明胶带,围着树干缠上一圈,这样爬猴出来爬到树干有胶带的地方,就一直在那儿等着。我们只要稍等一会,就可以拿着手电筒直接来逮了。
过去,聊天都在村子里,如今多好,大伙都纷纷到了果园,坐在桥头,点着篝火,一群人围在一起,谈古说今。聊一会儿,就各自回到自家果园溜达一圈,然后聚在一起再聊上一会儿。我记得十点以后逮的不再是爬猴,而是知了。经常我们很晚才回来。
可买爬猴的人不管多晚,总会坐在村子的交叉路口等着我们。他们需要新鲜的爬猴和知了,这样带到城里肯定会卖个好价钱。忙了一个晚上,大伙拎着袋子,有时也会拎着一只小桶,围着买爬猴的人。我到如今都记得,那时爬猴三毛钱一个,而知了两毛一个。为了不让刚刚逮的爬猴蜕变成知了,当然也为了多卖点钱,我们会带着一些水,把逮来的爬猴放在水里,这样就不会蜕变了。即使放上一夜,也不会蜕变。
对于食不果腹的那段时光,我想没什么比逮爬猴更幸福的了。有时一家人都会去逮爬猴,一个晚上都能卖一百多块钱,总比干苦力轻松多了。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可至少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反正我知道,自从爬猴可以卖钱,我和大哥也是一起晚上出去,总是想多逮一些,再多一些。
仿佛一瞬间,爬猴成了村子里的吉祥物,它的到来就像是雪中送炭。而我们,不再像过去无聊的抱怨生活的种种不平。大伙心里都有奔头,晚饭后拎着手电筒去逮爬猴,爬猴可以换钱。
有一天邻居妹妹金枝喊着我到果园,她听老人说,果树上被知了蛰过的枝条会枯萎,而把枯萎的枝条收集起来埋在门口的槐树下,不出三年,门口到处会有爬猴。就这样,我爬上果树找枝条,金枝在旁边准备捡着。
我们俩抱着很多枝条回到了家,然后拿着铲子在门口挖了起来,把枝条放了进去。就这样悄悄的祈祷着,希望爬猴早点长大,长大了可以换钱了。
后来不知怎么,雨水变得大了起来。而村子里的果园也遭了殃。再加上那几年苹果价格不高,慢慢的,有人开始砍果树了,一户,两户,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没过两年,留在村子里几十年的果园就已经消失匿迹了。没了果园,大伙也不再去那儿,整个田里除了庄稼,还都是庄稼,庄稼地里不会有爬猴,就算有,我想也不好去逮。
慢慢的,每逢夏天逮爬猴这件事大伙似乎已经忘记。而当知了唱起了老歌,这才发现,花开花落,蝉蜕蝉鸣,原来又过了一年。
前两天金枝回家了,她高兴的给我发了一张照片:“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咱们当年埋的枝条有用了,我家门口爬猴多了,你快回来呀。”
我愣了一下,慌着说:“真的吗?这样多好啊,哥最近忙抽不开身就不回去了,你多逮些,给哥留点口福。”
金枝嚷嚷着:“哼,你们都不回来,咱姐也是,和你一样,非要多留些,我一个人逮,不好玩。”
我笑了:“傻丫头,想过去小时候了吧?美好总是短暂的,让我们把过去的点点滴滴悄悄留在心里。”
金枝回复了笑脸。
说实话,自己有点口是心非。年龄越大,越开始害怕听到知了的歌声,也害怕知了满天飞的场景。因为我懂得,只要知了出现了,就是一个夏天;而我,悄悄的和故乡的距离又远了一百里。我对故乡仿佛只能停留在儿时的回忆里,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位母亲,望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也懂得,微微笑,不必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