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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棠，今年30岁，是一家连锁餐饮店的领班。

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上班地和家里。

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有多好，但最起码不用为生活发愁。

工资不高，却足以让我时不时吃顿火锅，再偶尔去附近周边玩一玩。

我本来应该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平平淡淡、毫无波澜。还能期待会有什么从天而降的惊喜发生吗？

可是前些天我和店里的一个人闹了矛盾，两人见面后都互不讲话，也挺尴尬的。让我萌生了离职的想法。

（1）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去上班。

夜晚，和煦的微风从我耳边吹过，像妈妈温暖的手一样，让我内心感到平静。

骑车骑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下等红绿灯。

夜空下，灯光洒下光辉，照亮我眼前的路。

我突然觉得，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十字路口，选择稍有偏差，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

我该离职吗？然后去选择更不稳定的生活？

还是忍受这一切压抑的氛围，继续憋屈地呆在那里。

绿灯亮了，我暂时按下这烦恼的思绪，继续骑行。

来到店里，跟熟悉的人打了招呼。

上楼，准备换工作服。

“你来了。”一道声音响起，我顿住，往声音来源看去。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我确定我不认识他，我从未见过。

大概是他看到我懵住了，他笑了笑，“我是来上班的，已经办理了入职，后天就来上班了。”

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年龄不大。

我的疑惑解除了，神情便放松下来。

“你多大了？”我问道。

“17。宿舍还没安排好，我今天就在店里坐一晚。”

……不知道为啥，小男孩跟我聊了很多。

他告诉我，他一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然后在孤儿院长大。

根本没见过亲生父母长什么样。

然后前几天就过来了，但因为没钱，只能住地下室，或者在24小时营业店坐一晚。

还因为没钱吃饭，饿了两天肚子。

还有就是，他得了早期胃癌。

第一次见面，他就跟我聊了那么多，我属实惊讶。

我更衣室柜子里有薏米粉，我拿了两袋给他，还有一些其它小零食。

说真的，小小年纪，经历那么多，让人觉得挺可怜的。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我帮不了他那么多。

只能尽最大努力，向他表示善意。

（2）

工作服换好之后，我戴上工号牌，整理了仪容仪表，便下楼开始了夜班的工作。

就在我沉浸心思干活的时候，小男孩下楼了。

他看着我在收银台忙活，并不说话，但神情却像有话想说的样子。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那个，姐姐……我还没吃饭。”小男孩捂着肚子，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我像是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明明他跟我说过没钱吃饭，我却忘记这回事。

我在菜品展示柜里拿了三个菜，盛了一碗汤，给他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放在托盘里，递给了他。

“吃吧，等会儿我会买单。”

“姐姐，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这么多菜，不少钱吧？”

“没事，内部员工有优惠劵，享受半价，花不了多少钱。”

小男孩露出明朗的笑容，将托盘端走了。

我继续手里的活。

可能是到我这个年纪，经历的多了。心似乎在渐渐麻木。所以小男孩的遭遇固然让人同情，但在我看来，这是别人的人生，是命运让他经历这些，我只能提供一些眼前的帮助，更多的我做不了。

四周很安静，夜幕降临，门外便是漆黑一片。

我习惯了在安静的环境下工作。

习惯了在漆黑中穿行。

曾几何时，我想的是光明照耀我前行。却不想，现实却让我与黑夜相伴。

好在，我心态好。总是自我安慰，日子便也过得舒适一些。

（3）

我忙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终于能坐下来歇歇。

桌子前放着我提前买的奶茶，我打开，喝了一口。

然后拿起手机，打算刷会儿手机，放松一下。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那个小男孩又下来了。

“姐姐，我睡不着。”

我笑笑，沉默未说话。

没有床，就趴桌上，肯定是不容易入睡的。

小男孩走下来，坐到我对面。

“姐姐，晚上吃饭的客人好像不太多。”

“对啊，一般是晚上赌钱的，几个人来吃饭，或者几单外卖，夜班比较清闲。”

小男孩点点头，沉默着。

突然我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跟他说一些做人的道理。

“过几天你来报到，手脚要勤快一些，不要光站着不干活。嘴要甜一些，记得喊人。哪里上班都不容易，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上夜班的另外一个同事，有些懵。

她看向我，问道：“小棠，你认识他啊？”

我摇摇头：“刚认识。”

同事的八卦心起了，开始打听起小男孩的经历。

小男孩跟她说了，自己是孤儿，身上没钱。隐藏了自己身患癌症的情况。

同事问我：“小棠，你这么关心他，是不是还要拿几百块给他，帮他渡过难关。”

“哎～你听过一句话吗？婷子。”

“什么话？”婷子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说《西游记》里的观世音菩萨之所以能拯救众生，是因为祂法力无边。而我一个普通到身在尘埃里的人，拿什么去拯救别人。我能自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婷子沉默了，小男孩也沉默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用轻松的语气和婷子聊了一些明星八卦。

后来有人来吃饭了，我们便各忙各的。

夜班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

（4）

当天空露出晨光，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上楼，我换下工作服，我看到小男孩还趴在桌上，应该是睡着了。

这个世上，还会有人夜晚没有归处，醒来没有光明。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与早班的人交接完工作，我便离开工作岗位，回家了。

回到家，为了缓解一夜的疲惫，我走进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

感觉整个人轻松了。

便又开始准备早餐。

拿了两个鸡蛋清洗干净，放锅里煮水煮蛋。

又拿起香蕉，切成小块，放入榨汁机里，倒入牛奶，榨一杯香蕉牛奶。

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日子过得毫不费力，却又感到处处不易。

我本以为下班便能有自己的生活。

店里老板打来电话，早班领班受伤了，需要我去加班。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连说自己有事，拒绝的话都未说出口，老板便把电话挂了。

所以我上完一个夜班，还要再上一个早班？

我……我……

我头疼极了。

我看着榨汁机里榨好的果汁，瞬间没了喝的心情。

我无法叙述我接下来的工作将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心情？

我无法想象我接下来的状态是否是合适的，是否能做到内心的平静。

有人曾经问过我，我为什么那么厌恶加班？又不是没有加班工资…

可是，对于加班，我从来都是抱着拒绝的态度。

夜班本来就伤害身体，现在新闻上的猝死，多少是熬夜造成的？

如今还要加班，我是很渴望挣钱吗？才会不顾身体，接受加班？

夜班的毫无波澜与早班的心情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向心态平和的我，差点就在早班班次骂人了。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有多差。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换衣服的时候，我听到有同事说“小棠怎么这么矫情？加个班，一早上都没有好脸色。摆脸色给谁看啊？”

我听到此话，心情郁结。

得不到休息，对我来说，比我一天不吃饭，伤害还大。她们怎么会懂？

我没有与她们争辩。只想快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6）

可能没休息好，对我来说，太影响自身状态了。

一向和婷子和谐相处的我，晚上破天荒和婷子争吵了几句。

双方都沉默不再说话。各自干着自己的活。

就好像是一根崩断了的弦，我彻底丢掉了平和的心态。

五天后，我下定决心离职。

没有过多预热，我直接将辞职报告交给了老板。

老板很惊讶，苦口婆心地挽留我，想让我再考虑清楚。

我回绝了。我说我有很多不舍，可是我也有很多说不出口的难过。

老板说辞职太突然，必须还要再上满十五天，这规矩我一直都知道，便接受了这个要求。

那最后的十五天我很平静，不再和任何人争吵，工作上依然一丝不苟。

和小男孩一起上了几个早班，我对他颇多照顾。其她人看不懂我为什么对一个新人如此友好。其实我一贯如此，对待新人，我总是包容加引导，希望他们能尽快融入，早点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分子。

之所以对小男孩更加友好，还因为他可怜的身世和遭遇，让我觉得我应该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给他提供帮助。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新人撑把伞。

回想我刚来时，受到的欺负和不公待遇，要不是自己坚强，恐怕早就拍屁股走人，更不可能坐到领班的位置。

（7）

今天是我离职的第十天，我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

吃过饭，我跑去肯德基蹭空调。

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我便找了一个空座坐下。

我刷着手机，偶尔看到搞笑视频，露出傻笑。

“姐，是你吗？”

我抬头，看到是那个小男孩，何苗。

“咦，何苗，你也在。我请你喝杯吧。”我起身，点了一杯果汁给他。

“姐，我不想上了。”

“怎么了？”我有些震惊。

“之前有你在，我感觉在这个地方上班还挺温暖的。就算他们欺负我，我也能忍受。可是，你走之后，我感觉每天都很委屈。我一个新人，很多东西都要慢慢学，他们就不能包容我吗？现在一想到要去上班，我心就慌。姐，可是如果我现在离职，工资还没到手，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何苗低下头，垂目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唉……”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啥。

我都说不出什么去安慰他。

一个新人，尤其还是个孩子，在那样一个地方，如果没人带着，实在是很难坚持下去。

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是吃人社会的缩影。

我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现金。

“你手机号多少？”我问他。

何苗不假思索，报出了他手机号。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知道很信任我。

我支付宝搜索了他的手机号，然后给他转了500块钱。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大帮助了。

“我给你支付宝转了500块钱，你先渡过难关吧。加油，你的路还很长，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8）

那天回到家，我的心似乎很平静，为自己帮到别人而感到欣慰。

可又感到难过，感觉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世上可怜人千千万……

我开始投简历，奔走于面试，想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

那天我经过我之前上班的地方，看到有两辆警车。

我走上前去看，看到警察押着何苗。

何苗看到了我，他张了张嘴，未出声，我却看到他喊的是“姐”。

他的脸上是平静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挣扎。

我问旁边看热闹的人，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男孩，把店里好几个人毒死了。”

我震惊极了。

到底是他残忍，还是店里的那些成年人太不仁义？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何苗17岁，未成年犯杀人罪，刑法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的心情震惊到不能平静，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我故作平静地朝前走去，一时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只听到背后有人在议论我：“她在这个店干那么久，那些同事死了，她还那么平静，真是没有心。”

我眼里噙着泪，为这个悲哀的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