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见过北国的雪,便没有见过真正的北国。
上天对这片黑土地仿佛格外恩宠,毫不吝惜地用漫天的雪装扮这里的山水草木。
先前黛色的远山,披上了一件层层叠叠的洁白婚纱,通身无暇,清丽动人。
那雪宛如从山顶倾泻而下的浓醇的牛乳,将山体一层层覆盖,山尖上只有薄薄一层,越是临近山脚,雪就越厚。就这样渐变着雪的厚度,雪的颜色,到了山脚下的几处小小农舍,已是数尺厚的雪慷慨地覆盖在房顶,将房前屋后整个围裹起来。
青青白白的袅袅炊烟,仿佛盖在雪被下沉睡中的孩子,发出均匀甜美的呼吸。
无数的美人松依然擎着苍翠的松枝,上面盖满了雪花,层层叠叠,枝头上偶尔还悬着一颗小小的松果,真是天然的圣诞树!
其他的树木只留下纤细的树枝,宛若一身素裙的少女,亭亭玉立于山野中,娴静无语,唯有玉骨冰肌。
人常说“一白遮三丑”,自然界竟也是如此。
漫山遍野的雪遮住了奇形怪状的岩石、灌木、沙砾和断树,它们在厚厚的雪中显出柔美的轮廓,是白衣女子玲珑的曲线,是趴着打盹儿的憨态小熊,是戈壁无垠的漠漠沙丘,是平静湖面上旋起的暗流。有了雪,一切都有了诗意。
冬日淡淡的阳光从树林中斜射进来,在雪地上留下藏青的暗影,纵横交错,像一张神奇的五线谱,轻吟冬季的恋歌。
峭壁上的瀑布已完全冰冻,却仍显出曾经磅礴而出的气势,犹如一头被锁在山涧的猛虎,尖牙利爪,寒光闪闪,无声地咆哮着,怒视着银色的山野。
昔日的淙淙溪流不再歌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翩翩起舞的少女,凝固的玉体依旧婀娜柔美,沿着坡面,蜿蜒而下;她翻飞飘扬的长发,定格在最完美的鹤立,再不曾落下。直挺秀丽的鼻梁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璀璨无双。
某一处棱角忽然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如钻石的火焰。那是少女忧伤的双眸,在等待春天的救赎。
天空蓝得刺目,清的透明。
举目仰望,裹满了雪花的树枝,虬然伸展,如海底洁白的珊瑚,又像是盛开了玉梅的芳枝。
微风过处,些许残雪,簌簌而落,洋洋洒洒,朵朵留香。
是飞絮,是落花,是一曲【阳春白雪】后,手落琵琶的袅袅清音;
是那韩娥曼声长歌,曲尽情长的绕梁不尽;
是落日余晖中渐渐远去的归鸟,翅尖上的一片惊鸿;
是皎洁月色下,划破天际的一抹流星……
一尘不染的雪原似一张洁白的画布,偶尔出现一行行小小的爪印儿,轻巧灵活地跑向远方,如童话中的无影的精灵。
那前足挨的极尽的,想必是一只棕色的野兔吧!这机灵的短尾巴鬼,虽看不到它的踪迹,却在脚印消失的林子边缘,让人想到有两只长长的耳朵竖起,四处警觉。
那大一些的恐是野羊或是罕见的梅花鹿?
哦,但愿是梅花鹿!
那悠闲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蹄印儿,让人浮想联翩,似乎真有一匹栗红色的梅花鹿,顶着珊瑚树般美丽的鹿角在银色的山野中回首翘望。
它乌亮的眼睛,俊俏秀美,在清冷的空气中悠闲地打着响鼻儿,白色的哈气在它白色的唇边弥漫散开。
天色渐渐暗下来,落日的余晖斜射在远处的半山腰上,覆着雪的山梁透出几分淡橘色,如少女害羞的双颊。
山脚下,淡青色的炊烟袅袅升起,飘荡于半空又渐渐消散。几扇窗户映出温暖的黄色光亮,反射在屋檐下垂着的一簇簇冰挂上,似一副天然的冰制编钟,共鸣着楚风古韵的悠远绵长。
推开木门,一股暖意扑面而至!
桌子上冒着腾腾的热气,雪白的馒头大如手掌,刚出锅的小鸡炖蘑菇油亮浓香,大锅里的米粥发出热情的声响。人们互相说笑着盘腿上炕。大红袄穿起来,绿棉裤扭起来,花手帕旋起来,二人转唱起来……
呵,这才是真正的东北,迷人的雪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