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天井式二层小楼,院子里没有照明,大概是生意不太景气,只有六七间房屋亮着灯。不知从哪间屋子里传出了电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场晚会。大门左侧一只楼梯通往二层,虎子轻车熟路地顺着楼梯往上爬,猫着腰来到东北角的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口,微弱的光线里我看到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小春和小夏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我前面是赖头和另一位朋友。强哥本来在赖头的前面,他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刚上二楼就躲在了我的身后。
“屋里咋没有动静?”虎子听了半天又猫着腰跑回来问强哥。
“在、在、在,里面……”强哥像是冻得打颤一样磕着牙。
“走。”虎子拉着强哥朝前走了。
“嘭”一声闷响,屋门在虎子强劲的脚力下瞬间打开,小春和小夏不由分说闪身而入。
“妈妈呀……”屋子里传出女人惊恐的叫声。
虎子进屋了,赖头和另一位朋友也紧随其后进去了,强哥还站在门外。我在原地没动,想根据事态发展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们进屋后就没了动静,好奇心驱使下还是赶紧跑了过去。
我来到门口一看,虎子他们在那里站着,没人拍照没人动手,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个子男人在慌慌张张地穿衣服,床上高高隆起的被子在不停地抖动……
“强哥,你说咋办?”虎子一脸笑意回头望着强哥。
“唉……”强哥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男人穿好衣服眼神怯怯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犹豫着往门口挪动着脚步,见无人出声阻拦便一溜烟地跑了。
“走吧。”虎子见状招呼了一声向外走来,走到强哥面前又说,“兄弟,后面的事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出门后打车回到了酒菜馆,我们桌子上的东西还在,又多了一个叫小春的朋友。
几杯酒下肚又说起了刚才的事。小夏问虎子刚才为啥要把那个男人放走。虎子摇摇头笑了,说,当事人都那种态度,我们又何必呢,这个社会还是勾子夹紧一些为好啊。到现在我才看出来,别看虎子平时一副愣头青相,其实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小春说,强哥昨晚就出车回来了,他给媳妇打电话谎称还要几天才能回来,这样做就是为了抓个现行。他私下里买通了房东,媳妇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小春说他也是接到强哥的电话才赶过来的,强哥当时恨得两眼喷火,他还劝强哥千万不要冲动,想不到这家伙事到临头又怂了。
虎子说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怨强哥,聊天记录他都看到了,可在媳妇的狡辩下总是一让再让,以致于发展到了目前的地步……虎子正说着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说强哥马上要来。
强哥很快就来了。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会儿才看清楚,强哥差不多有一米八的个头,长得白白胖胖,看起来不像个风餐露宿的大车司机。拿他和刚才那个瘦小男人做比较,简直就是骆驼和鸡一样悬殊,不知道强哥媳妇长啥样,听说就是个超市的理货员。我有些捉摸不透,强哥为啥输给了那样一个男人。
强哥坐下来就闷头喝酒,他不开头别人也不好意思提刚才的事。虽然说虎子再三阻拦,强哥还是喝醉了,他靠在小春身上不停地抽泣,泪流满面的样子让人心疼。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强哥醉成了一滩泥,我们几个人都抬不动他,只好让他在酒菜馆的沙发上睡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小春留下来陪他。
强哥最终还是离婚了。强哥离婚的过程很简单,儿子跟了他,没有财产可分割,媳妇只拿走了自己的衣服,被褥和锅碗瓢盆都留给了强哥。据强哥说应该还有存款,这些年家里的经济一直由媳妇掌管,可是银行账户上是空的,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强哥离婚五年后又找了个老婆,是个公交车司机,两人相差五岁。女人的前夫脑溢血死了,儿子十三岁,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起初他们住在女人家里,强哥老是做噩梦,就按揭了一套房子。再后来强哥应聘到一家公司开液化气槽罐车,按要求车上应该配备两个司机,他就把老婆也给弄来了,这样一来这辆车就成了他们俩移动的家。
强哥每次从路过都会休息一两天,他休息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强哥说他平时滴酒不沾,保证行车安全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老婆管的严。我发现自从再婚之后强哥也懂得幽默了,喝醉酒再也不哭了。他这个老婆也很体贴人,我们喝酒的时候她从来不打电话催强哥回家。
都说是酒醉心明,强哥尤其是这样。看起来每次都喝得五迷三道的,我们左搀右扶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才能把他送到家门口,可是门打开的瞬间就立马清醒过来了。为此虎子没少拿话揶揄他,说他天生就是个怕老婆,别看一米八的个头两百来斤的体重,其实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强哥闻言总是嘿嘿一笑,他似乎默认了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