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彤终于不是为钱而来到了香港,这种心情就像心里背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被拦腰砍掉了一半,轻松多了。
走在梦寐以求的香港街头,阳光照在身上,惬意的就像泡在温水澡里。
以前每次来都是匆匆忙忙,低头走路赶时间干活,从来没有像这样从容地仰着头晒着太阳,欣赏着风景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她都高兴地想走三步退两步,甚至想在大街上扭家乡的秧歌,就是那种走十字步的秧歌,当初奶奶教她的时候,她哈哈大笑,这不是醉汉喝醉酒了走在路上摇摇晃晃的样子么。
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怕自己一下子走完了这条街,就想走慢一点,就可以多走一会儿。
小时候,贫穷像一条毒蛇一样撕咬着她,她记忆中肚子天天咕咕叫,母亲说,多喝点水就好了,直到现在,她老感觉自己肚子里装了一肚子水,有一句骂人的话“你一肚子坏水。”
当有意无意中听到这句话时,她老觉得自己肚子里也装了一肚子水,可不是坏水,是新鲜的水,因为身体是新陈代谢的,以前喝进去的水在坏之前都已经变成尿排了出来。
唉,尿字不敢随便说,不文明!
以前看新闻说有一的内地女人带着小孩在香港大街上尿尿,唉,姑且叫小便吧!小便了以后被香港人围着骂不文明。
她牢牢记住了,走到哪哪都找厕所,心里有数,也不至于“束手无厕”呀!
在老家的大街上,有孩子说:“妈妈,尿水!”(老家把小便叫“尿水”)”“去,蹲那边马路牙子上尿去!”这没有什么可责怪的,大家都这样,还美其名曰:给大地施肥呢!
在老家随地吐痰是司空见惯的平常现象,有一次她说随地吐痰的爷爷,爷爷回她“吐在树根底下,都是树的肥料呢!”爷爷说得理直气壮,她想也许爷爷说得对吧!
家乡的人们被贫穷压怕了,也想各种招对付。见多识广的三叔说:“咱去香港吧,那可是一块捞金的地方!遍地都是金子。”
她闭着眼想象自己在香港大街上捡金子的情景。
从此香港在她心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虽然她哪里也没去过,但她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去香港。香港,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她心心念念盼望去香港。
终于在她长大了一点以后,有人同意带她去香港,她心里那个雀跃呀,就如同刚出巢的鸟儿要飞上蓝天一样。
去香港要坐船,她和家乡要出去务工的一帮姐们缩在一艘旧船的船尾,不敢出来也不敢出声,这是带她们出去的人交代的,谁要出声会被抓走的,香港要偷偷的去,不能让人发现。
姐们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不出声,她也拍着胸脯保证了。
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昏昏欲睡的她们,不知道在水上漂了多久,就像在黑夜里生活一样,当她们渐渐适应这种黑暗时,她们被告知已到了。
后来她们都遭遇了不同的人生,听说有的被迫去卖淫。她听了特别唏嘘,也很后怕。
幸好带她过来的人跟二叔关系铁,没有逼迫她干会毁了一辈子的事。
她干过好多工作,饭店里的杂工,发小广告的,保姆,等等。
像晓彤这样十八九岁或者二十一二又没怎么上过学的女孩子有很大一部分会走上歪路,尤其是在那样一种乱糟糟的环境父母又不在身边,这种情况下,增加了女孩子自主或被迫走上歪路的机会。
晓彤长得不怎么出众,其实这一点正好保护了她,她在家也不怎么爱打扮一副假小子的模样,再加上在外面埋头干工作,舍不得花半点钱买衣服买雪花膏,使的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假小子了。
有时晚上躺在打工的地方提供的通铺上,她就想:二叔不是说香港大街上遍地是黄金吗?怎么我一点黄金渣子也没看见呢?
而且挣一分钱好难哦,她攒了好久了,连1000块都还没攒够呢。
就这样她奔波在香港这片洋气的土地上,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地跑着的,因为她打了两份工,为了多多给父母寄点钱回去,家里的弟弟妹妹总不能像她似的天天喝水充饥吧。
在这十几年中,她回来一次老家,父亲已经病的直不起腰,她已经是全家牢牢抓在手里的一棵救命稻草了。
她没有选择其他地方打工,还是随二叔到了香港,她脑海中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她在心里发誓:她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发芽。
历尽千辛万苦,尝遍人情冷暖,奋斗的结果她在香港一块并不繁华的地段开了一个小杂货店,这颗种子终于有地方扎根了,她想。
如今已可以大摇大摆在大陆与香港间飞来飞去,她心里还是有一半石头没有卸下,她要把妈妈接到香港来。
晓彤想在香港买个大房子,好让妈妈过来住。
她在努力,她总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单薄的肩膀慢慢积累,这中间,她没有走任何捷径,没有靠任何人,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她的心是坚强的,向着阳光的,所以她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她心里的“香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