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已七十多岁了。稀疏的头发已由黑里露白变成了白里藏黑,不牢的像稻苗一样嵌在坳黑的头皮上,牙齿也已多数不是自己的,只是走路和说话不服老,还透着股年轻时的倔劲。
父亲是个很一般很一般的人,但我觉得父亲并不平凡,是个伟大而又值得敬重的人。
倔強是父亲的秉性,认定的事一定要做,一条道到天黑,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甚至碰了南墙都不回头。
早些年,和父亲干畜牧工作的同事说他们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去哪领工资呢?得去市里问问,于是他就去组织,约上几个同事去市里打听,那时公交还不太方便,再说也没钱,父亲就蹬自行车,去了两次就没人去了,说肯定弄不成。父亲就一人去,左一次右一次,来回六十里还有十里山路,不是政府人不在,就推托说政策不到位,真跑了些城里,有时为找一人连雨天都不例外,多半年无结果,母亲说算吧国家不承认再跑也不行,父亲不听,说既然国家把你转正,还不管你到老?于是又到省里上访,回来后又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月,终于办好了,到退休年龄拿退休金。
到现在领退休金也十几年了,他的同事却还在家千等,一个也没办成。每每说起此事,父亲脸上便溢出笑容,眉飞色舞,像将军演义了一场大的胜仗。
父亲很有耐心的,也不甘落后,总不想比别人过的太差。就拿住房来说吧。 农村人是讲究住房的,都想住大而亮房子,一般的农户一生修一座房就够了。
而我父亲就领着修了三处。爷爷的,我的,和他自己住的。
本来我的能不修,和父母住一块也挺好的,可他不愿意,说你儿子也大了哪能没房,于是就修了。便分开来住。就这也隔≡差五地下来看看新房.扫扫这摸摸那,就像看着自己的又一个儿子样,爱不释手。说起修房父亲更是滔滔不绝,就象筑了长城一样的千年大工事。
热心助人就像父亲的爱好一样。东家做满月了,西家要安灶,…都愿叫父亲去给他们做大锅饭,久而久之,竞然小有名气。
虽然领着退休金,吃着公家饭,父亲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农民。他愿意在地里动脑筋,土豆间作在王米行中,刨了土豆王米正好长大,玉米收了种上白菜,冬天的菜又有了,种红薯就更有一套,好多人还叫他去指导呢,父亲总是乐而不疲,概不推辞。反正同样的一块地,父亲去做就能事半功倍,
对钱财物质父亲从不计较,他常说他这辈子啥也干来,也不见和谁借过,可也没存款。他每年总是认认真真做一年地,一收罢秋便叫城里的亲戚们来拉点红薯,玉米,豆角等,自己只留够吃就行了。在这点上父亲是慷慨的。
从小到现在我没见父亲烦气过。这两年我病了,五十岁的人卧病在床,不能自理,妻子没了主意,父亲却果断的让妻子照常去上班,家里有他照顾就够了。果然两年如一日,一日三送餐,里里外外照顾的头头是道。我和父亲的住处相隔二百多米,父亲每天来回六七趟不至,甚至晚上睡前还要来看我一次,这时的父亲已卸了假牙.上下唇像多了一样叠加着,腮帮也瘪了,说话时发出老人那种特有的有些漏气的声调。看着父亲里出外进的背影,有些佝偻,也更苍老,再想想自己这不争气的病。不禁两眼湿辣,有些淆然了。
父亲还有许多值得我敬重的,也都尽在平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