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大王镇是个挺大的镇,人口众多,集市繁华,附近的十几个村子每天都有去镇上办事、买卖的人。大王河排水量不大,河面很宽,从大王镇前蜿蜒流过,连接一些村子和大王镇的一座长长的木板桥就显得很重要。越是重要,就越容易遭到破坏,鬼子攻占附近的城市以后,就有飞机飞过,就拉了炮粑粑,炸毁了木板桥。
在人们的咒骂声中,木板桥重新被附近的村民修好。可是没过多久,飞机又来了,又炸坏了,又修好了。如此反复三次过后,木板桥再也没人修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剩余的残破木板木柱子也被村民扛回家烧火了。
大王河还在,它阻断了许多人到镇上去,可是还有一部分人不得不去,这就催生了一个职业——背河。
平常的年景里,大王河的河面最宽的地方有60多米,这里水流平稳,浅的地方,大河卵石露出地面,最深的地方也就只能没过成年男人的大腿。背河人都是从这里背人过河。而旁边几米处就是深水区,他们走的时候非常小心,一旦进入深水区,急流就会冲走人,即便水性很好,也难以生还。以前有过这样的一件事,一个背河人背着一个人过客过河的时候,一不小心踏进深水区,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双双毙命。
夏天是背河人最舒适的季节,他们背着过客,赤着脚,双腿泡在温热的水里,除了累一些,没有其他的不适。但这时节需要过河的人,大都是:男人脱下长裤,手里提着一双鞋,自己涉水而过;女人则穿着长裤过河提着鞋,到了对岸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下裤子拧干水分再穿上,用不了多久,温暖的日头就晒干了裤腿。而秋冬季节是背河人最赚钱的季节。河水冰凉,甚至刺骨,来往的人都不愿意自己过河只能花几个铜子,招呼一声:“背河的?”背河人高兴的应一声:“来喽!”背河人赶紧脱下棉鞋棉裤,背起人来,走进冰凉刺骨的水中。
王大雷就是背河人。
他农忙的时候侍弄家里的几亩薄地,一有了闲余时间,就守在大王河边做起了背河人。他和其他的背河人不同,他年轻火力旺又能吃苦。他不光在夏天背河,春天和秋天他也要做这种营生,就连寒冷的冬天他都守在河边。只有在冬天里,过客才更多,而且赚的钱也更多,只是他都是要带上一瓶烈酒,临下水时咕咚咕咚喝两口,他觉得这样可以战胜水中的严寒。
这个冬天他却没怎么做这种生意,因为日本人经常在附近活动。这帮畜生烧杀奸掠,无恶不作,王大雷漂亮的媳妇和另一个女人在拔野菜的时候遭遇了日本人,双双被糟蹋。两个女人没回家,直接走上了背河人背着过客走的那段河路,到了河中间,改变了方向,几步就迈进了大王河的急流自尽了。村里还有别的人家也有亲人葬送在日本人的刀下。乡亲们都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都躲到山里去。
有一回王大雷和一些乡亲们在一个山洞躲避,被村里的甲长找到了。
甲长说:“王大雷,你可让我好找!”
王大雷和乡亲们都不说话。
“有一伙太君要过河到镇里去,王大雷你是背河的,这事儿你得去!”
王大雷说:“日本人炸毁了咱们的桥,就让他们自己趟河过去!”
“嗤,这么冷的天,你让太君们趟河过去?这种话你敢说我可不敢说!”甲长随后提高了声音对众乡亲们说,这伙太君总共十四个人,除了王大雷还需要十三个背河的。”
甲长找够了背河的,领着他们一路小跑到大王河边上,那里已经有一伙日本人在等着了。一个军官骂了一句“巴嘎,太慢了!”
甲长赶紧低头哈腰解释。
王大雷斜眼看日本军官,肥头大耳,两眼眯成一条缝挨个扫视着他们。王大雷想,就你了!抢先一步跑到军官的面前,脱下鞋和长裤,就半蹲下来等着日本军官趴伏在他的背上。
其他十几个人也都脱了鞋和长裤,每个人背上一个日本人。
日本军官趴在王大雷的背上,像一座山一样重。不过王大雷是一个出惯力气的人,身体还不错,背着他率先下了河。
日头正落下半边,晚风来袭,腊月的天真的冷,今早河边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整天都不化。王大雷一脚踩上去,冰就碎了,第二脚就踏进河里,河卵石有些硌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河水像千万根钢针,一下子扎在他脚上和腿上。
“应该最后再喝几口酒的”,王大雷心里想。媳妇在的时候,他冬天每次去背河,都给他打一瓶高度白酒。可是媳妇死了,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两臂托住日本军官粗壮的大腿,任一具肥硕的肉体压在背上,一步步小心地往河中间走。这种背过客的活他已经做习惯了,无论肥瘦轻重,无论老少男女,可让一个日本鬼子,一个占我领土烧杀劫掠毁了我的木桥还要我背着过河的恶魔骑在身上过河,对于王大雷来说,还是第一次。
哼,一定是最后一次!
王大雷背着日本军官走在最前面,听到后面弟兄们背着的其他的日本鬼子呜哩哇啦说着什么,偶尔放肆地大笑。
开始的时候水刚没脚踝,渐渐没过了小腿。日本军官突然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如果是夏天,我一定在这清澈的河里游个泳,我的水性可是很好的!”
王大雷说:“我的水性才好呢!”他继续迈开沉重的步子往河心走。
日本军官并没在意,自顾自说:“我要驻军在这里很长时间,来年天热了,一定来游泳。这水多好啊!”
说话已经到了河中心,水已经没到了裆部。由于寒冷,王大雷觉得两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旁边两米处就是湍急的水流,打着旋儿,呜咽声声,像是唱着死亡的歌谣。
王大雷突然大声说:“来年天热了?你没有机会了!”
“此话怎讲?”
王大雷并不答话,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十几个背河的,他们都低着头趟水,背上的日本鬼子依然在说笑。他突然往斜次里迈了一步,水一下子就没了屁股,日本军官穿着长筒皮靴的腿和耷拉的肥硕的屁股也沾了冰凉的水。他哇哇大叫起来:“八嘎!八嘎……”王大雷迅速迈出第二步,水就没了腰。背后的日本军官两腿一用力,扑通一声就挣脱在水里。王大雷一回身,抱住他,顺着水流窜出去,他和日本军官双双陷入急流中。日本军官力气奇大,三两下就挣脱束缚,水性也好,拼命扑腾起浪花,往浅流里游。
王大雷浮出水面,一伸手就钳住日本军官的一条腿。那家伙用力一踹,王大雷手里就抓住他的一只空靴子,就猛地奋力前扑,两只手重新钳住他的另一个脚脖子,用力往回一拉。
后面的背河的和日本鬼子都看在眼里,他们一齐都愣住了。紧接着一个背河的奋力往急流里窜出去,嘴里骂:“操你妈,去死吧!”他背上的日本鬼子吓得哇哇大叫,企图挣脱下来,但为时已晚,急流吞没了他们俩。
剩下的背河的都傻了,停在水中一动不动。他们背上的日本鬼子全都跳进水里。
杂乱的枪声响起来。
一具具尸体被大王河的急流带走。枪声过后水尤静,一河清水半河红。
十二个鬼子跑着趟过冰凉的河水到达对面。他们回过头望了望呜呜咽咽的河水,他们都嘴唇发青,湿漉漉的身子在颤抖,他们的心更是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