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耀
1953年我考入临汾二中(刘村中学),分在24班。当时临汾一中和二中都是地区直辖中学。我们这个班是补招的,学生来自临汾地区几个县,大部分是男生,有少数几个女生。
60多年过去了,如今能记起名字的已寥寥无几。唯独王怀珍和郭荣华两名女同学时时想起。王怀珍不知是临汾河西哪个村的。郭荣华是帽儿刘村人,虽说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性情温和,诚实厚道,是一个能让人记住留下印象的女孩。她和王怀珍是好朋友,她俩和我之间曾有过一件难忘的轶事,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1954年即将放暑假的一天。早饭后还未到上课时间,王怀珍来到男生宿舍找我。一见面她就把一个圆鼓鼓的提包递给我说:“文耀,这是荣华从家里拿的饽馍,她让我交给你,你就拿上吧。”我一看包儿的口开着,里面是白面饽馍,当时很不好意思,就没有接包。推辞说:“我不要,你还给荣华吧。”
怀珍一个劲地把馍包往我手里塞,说:“人家荣华听说你家困难,上不起灶,家又远,从家里带馍不方便,才好心给你带来了馍,你快拿上吧。”我真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有馍,不要,你还是还给她吧。”怀珍同学见我执意拒绝,只好提着馍包不悦地离开了。
要说,那时我家里真的很恓惶,母亲患病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哪有钱供我上学!我面临着辍学的境地,好在距放暑假没几天了,就想坚持到放暑假,只好从家带馍上学。暑假前和班主任及校长谈了退学之事,他们再三劝阻,得知无法挽留,只好给我办了休学手续。我没来得及与怀珍和荣华两人告辞,就匆匆离开学校回家了。
休学后,我在家一边劳动,一边照料母亲,直到1955年农历3月母亲病故。当时村里成立农村合作社,我当了农业社的会计。干了一年后,心里老想着去上学,于是1956年9月又到母校复学读书。去时原24班的同学都毕业升学了,荣华同学考上什么学校,也不得而知。
1958年我被保送到临汾师范就读,1961年毕业后分配到蒲县参加工作。后又结婚生子,长年忙于工作和家事。九十年代初为小儿子升学之事,和妻子到农专去找原来在临二中时的同学韩威洪。
听他说荣华从事医务工作,已退休,在临汾蓄电池厂对面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于是我和妻子来到蓄电池厂,在诊所门口逗留了许久,未见她出来。想进去看看,左思右想又觉不妥,故而却步,没敢贸然前往,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
2014年9月到临汾办完事,为时尚早,想找荣华见见面,怀着碰一碰的心理又到了蓄电池厂。但厂子早已不复存在,虽有一诊所,但打听并不认识郭荣华。看来与荣华真的无缘相见了,无可奈何失望而归。
面虽未见,但荣华同学给我馍的事,总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当时没要她的馍,只是不好意思,怕人笑话。说心里话,那兜饽馍,确实馋人,我也非常需要。
因为那时比较封建,同学之间男女界限很清,男女同学连句话也不敢说,何况收女同学的东西呢?不过我觉得荣华给我馍纯粹是对我的同情和怜悯,完全是一片好心。我们在初一共读时,两学期考试,我都名列全班第一。
她认为我这么优秀的学生,因家中困难而失学,有点太可惜,故而伸出友谊之手帮我一把,是在情理之中,实乃雪中送炭。但我只因怕别人笑话而不领这份情,冷了她的一片心而没有片言只语的解释,太有点伤她的自尊了。
我不知道她怎样跟家里人说要给我饽馍,不知道她为什么让怀珍给我送,也不知道被拒绝后她多么伤心。想起来真是太不应该了,当时没有收她的饽馍,没当面道谢解释清楚,这算怎么回事呢!良心上过不去,多年又寻而未见,心中的内疚时常萦怀。
几十年光阴一瞬即过,荣华和我俱老矣!六十多年了,如果有人问我最想吃什么,我都会说最想吃饽馍,其中的原由只有我心里清楚。荣华,你身体可好,住在哪里?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我常常想起一兜饽馍,引起对美好香甜的回味和对同学情谊的思念。如能见面,想吃着你带的饽馍,共叙情谊。
二0一五年五月二十日晋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