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双杰篇
“你是从何时开始讨厌魏无羡的?”
“从我喜欢上舅舅的那一刻起”
乍一眼在某乎上看到这一问一答只觉荒唐,但后来细想却也能理解缘何而厌恶魏婴。
江澄,字晚吟,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五,云梦江氏宗主,人称三毒圣手,十七而立,凭一己之力重振莲花坞。但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亲人尚存,兄弟不弃而已。
年少时的江澄也是同龄人中的翘楚,但却仿佛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在心中,就算魏无羡日日不务正业抓山鸡打野兔也甩他几条街。当每次母亲耳提面命自己不如别人时,当父亲对他仿佛比对自己更慈爱期许更大之时,当别人惊叹于魏无羡剑术超群而对自己漠视的时候,我相信是个人都会有嫉妒与自卑,更何况对于江晚吟这种争强好胜之人而言,他心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明明我才是未来的家主,为什么,为什么处处要被人碾压一头?”。但少年虽偶尔骄矜但好在心性不错,并没有似苏涉般让自卑发酵成浓浓的恨意,他依旧每次给他“收尸”,依旧每次帮他把狗赶走然后再嘲笑他一顿,依旧跟他嬉笑打闹畅所欲言,人世间的兄弟情义无怪乎于此。若是没有之后种种,也许他们真的能这样一直并肩同行,把酒言欢。
奈何这世间最无奈的二字便是“假如”,屠戮玄武之后血洗莲花坞接踵而来。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难过吗?
被化丹手化丹沦为平庸,痛吗?
十七岁扛起家族重任,累吗?
没有人知道这些,也没有人会去问他。
他知道就算魏婴没有当那个出头鸟救蓝湛,温氏也必不能容云梦,莲花坞浩劫也迟早会发生,但为何他最好的兄弟会是这场浩劫的导火索呢?为什么他救了蓝湛还不够还要去救温氏的人,那是杀了他父母的仇敌啊,是,温宁救过他的命,他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但那又如何,你敢救姓温的,这天下便容不下你啊,众口铄金,我怕我迟早护不住你啊!
可等来的却是一句“不用护我,弃了吧”
“以后你作家主,我作你的下属,他们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年犹在耳,却也成了他今生无望的执念,这个执念困住了他的半生,却也不过是知己难陈情。
魏婴死了,被恶鬼反噬而死。
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明明是那个人英雄病犯了间接害死我父母,明明是那个人放纵凶尸杀害金子轩,明明是那个人害的我阿姐惨死,明明是那个人让金凌自小便失去双亲,明明……..可他怎么死了?他怎么能死?不,他不会死,他那么厉害,他一定会夺舍回来的,他回来一定会先找陈情笛,我就拿着它,等着他来找我。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让他在我父母灵位前忏悔,魏无羡,你一定要死在我江晚吟手里才行。
世人皆知蓝忘机问灵十三载,谁知江澄藏笛十三年
世人皆叹魏无羡移丹无奈之下修鬼道成为万人唾骂的夷陵老祖,谁晓江晚吟被抓非执意取回父母尸身而是为了救他才被刨丹
他欠他多少,他又欠他多少真的算得清吗?是非恩怨难偿,情仇爱恨难辨,他终于回来了,却也真的走了。姑苏仍有双壁,云梦再无双杰。
其实最后的最后,我相信舅舅是放下了的,他还活着于他而言便是幸事,若是当事人自己都放下了,我们又何必去执着于爱恨呢?
有人说江晚吟不够勇敢,当所有人都质疑魏无羡时不能为他发声维护他。但我想说的是,这其实并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身为一宗之主,他要担负起他该负的责任,莲花坞新建,不能不与各大世家打好关系,不能开罪。而彼时魏无羡已成为众多世家口诛笔伐的对象,难道要江澄又一次搭上莲花坞子弟的性命与众人为敌吗?羡羡也是知道江澄的苦楚才会让他对外宣称魏无羡已从云梦江氏叛逃。世人眼中看到的是江晚吟嫉妒魏无羡的才华与他的师兄关系并不好,而我所看到的却是少年如何在三人成虎的环境下想要保全对方的那份焦急与无奈,是少年彼此之间的关怀与成全。
墨香铜臭所塑造的云梦双杰让我明了:年少时以为永远不会离你而去的那个人当他最终只剩下背影的那一刻,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道一句珍重,怀揣着彼此的祝福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多年以后再见时不论此间是非过错依旧能如年少般玩笑嬉闹,桂花载酒,恣意纵马,恍若当年。
忘羡篇
“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可是他不愿”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二次向自己提出请求,可惜我最终也没能帮他实现。看着他落寞的眼神,我不禁想起上次他向我提出的请求“兄长,我想见母亲”,俩次的眼神那么像,那么希望却又那么失望。
小时候,按照惯例,每个月我们只能见母亲一次,而每次见到母亲,她总不过问我们课业如何,她爱把忘机放在腿上逗弄他,忘机这个人啊,从小便不爱言笑,板着张脸,旁人越是逗弄他,他越是不给什么好脸色。但我知道,他其实心里很想见母亲,他如此,我亦然。而母亲也总是叮嘱我,身为兄长应当多多照看他。但忘机6岁那年的一天我们完成了课业,准备去龙胆小筑看望母亲,但被叔父叫住,告诉我们不必去了,母亲不在了。我们当时还小,不理解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忘机以为是课业完成的不好,所以叔父才不让我们见,言道:“我们重做”。等到后来大了,渐渐明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但忘机每个月依旧会去龙胆小筑等待有人给他开门。每次望着他独自抚琴的背影,我的心总是落寞的。
后来等到忘机长到15岁,姑苏蓝氏邀请各家子弟前往听学。我便希望忘机在这群世家子弟中交得一二知己。我看忘机神色似乎总停留在云梦江氏首徒魏公子身上,便着意引他二人单独相处,但似乎后来听闻门生说二人不欢而散,我便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后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我带着藏书古卷避难保姑苏蓝氏的根基,那段时间我东躲西藏着实不好受,但我知道忘机此刻在岐山听训与人为质更是无比煎熬。在奔走联合众世家的途中听闻莲花坞惨案,义愤填膺之余,我也不禁担心江宗主的首徒与独子的安危,正要加派人手搜寻,却听闻忘机已经带人前往。当我再次回到云深不知处时,我发现忘机在对着魏公子的清心铃问灵,便安慰一番。不久,射日之征起,忘机被派往援助江公子,但不知为何他后来回了云深,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不愿理人,只是独自研习琴谱抚琴,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担忧与不安,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总也抓不住的样子。射日之征毕,百凤山围猎始,江晚吟已继任云梦江氏宗主,而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爱撩拨忘机,向他抛出了一朵花,不知为何总觉得忘机想要便自作主张接住了那朵花给了他。我不知道为何忘机仿佛特别在意魏公子的一举一动,只觉得他们的故事不止我听说或目睹的那么简单。但没想到今日忘机竟跟我提了想把那人带回去的愿望。更让我惊讶的是而后不夜天他竟然带着魏公子跑了,我心急如焚带着33位前辈去寻他,寻到之时他一直在给魏公子注入灵力,而魏公子则一直在重复一个字“滚”。从小严于律己,知礼明仪,为子弟楷模,仙门名士的他,我的弟弟,竟当着我的面与33位看重他的前辈大打出手。我知他执拗,认准了的事情不会改变于是只好作罢。带着33位重伤的前辈回云深不知处疗伤。后来,忘机独自回来领罚,33道戒鞭啊!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父硬是狠心地罚了下去,饶是我如何求情也无济于事。三年,与其说禁闭,不如说是重伤难行,他从小便身体健硕很少生病,而此刻望着血肉模糊,面容憔悴的他,我不禁心想魏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值得忘机如此相待。
忘机之后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也终于明白忘机为何钟情于他
那年姑苏墙头初遇便是一切命数的起源,那风光明媚耀眼的少年拿着天子笑引他魂魄,冷泉的月光,窗外的玉兰,描摹的画像,窟底的古琴,狡黠的双兔不过越陷越深罢了。
而清潭盛宴被扯掉的抹额也仿佛是命中注定。及至玄武洞中,合力绞杀,心事坦露,无言落泪,用无名一曲情定此生才发现自己早已沦陷,无法自拔。
他失踪了,他心急火燎,他回来了,却又仿佛不是原来那个少年了,与他决裂,他痛心疾首。
在百凤山围猎之前,他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忘了他,他不喜欢自己,他只是喜欢撩拨别人而已。但当他又一次与他相遇时,才发现一直按捺得心弦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的容颜早已刻进他的骨髓。不知是意乱情迷还是情深所至,我这个弟弟竟然主动亲吻了他,而魏公子竟还不知道是谁?
而后他专门偷跑去夷陵夜猎,只为和他巧遇,他想知道他的现状,他想知道他活的好不好,那一次他跟他一起吃饭,没有不欢而散,他很开心,那天他讲了很多话,他一直听着,他多想一直就听他这么碎碎念下去。临别时,他目送他带着小孩离去孤寂的背影,“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他好想冲上前拉住你说“我陪你一起,不黑”,但他终究没有勇气,就像当初他只敢偷偷亲蒙着眼睛的他一样。
他信他孤傲却不失侠骨柔情,信他轻浮却不失风度教养,信他修非常道但此心赤纯,信他行事磊落不会阴招害人,信他受人陷害身不由己,信他坦荡胸怀侠义肝胆,信他依旧是他曾经眼中挺身相护洒热血的那个少年。而人言却不足为信。
奈何世事莫测变,奈何他无力回天,他终化作云烟不告而别。三年后,他惊闻噩耗前往乱葬岗却只带回了一个小孩,他叫那个小孩阿苑,是温氏一脉仅剩下的族人了,他想让那个孩子入姑苏蓝氏家谱,为直系子弟,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三次向我提出请求,我又怎么会拒绝又怎么忍心再拒绝他呢?而叔父开始不同意的,但当晚忘机犯禁喝了酒以后砸了看管岐山温氏物品屋子的门,在自己的胸口烙下一印,所有人包括我都诧异的看着他,而他也是说了句:“酒很香很醇也很烈,难怪他会喜欢”,而叔父看到这样遍体伤痕的忘机也终究是心软了,这三年,该罚的也罚了,该骂的也骂了,该跪的也跪了,叔父终究老了,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过下去,不要再去做傻事。就这样,蓝愿被养在了云深,由忘机亲自抚养。
第一年,忘机在照料生病的阿愿,阿愿来到云深不知处时就是高烧不退,而后慢慢调理大病初愈,但大概是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总是陆续生些小病。忘机每日除了修书问灵外,便是去看顾阿愿,阿愿这孩子也着实懂事,明明那么不喜欢云深清淡的饮食,却还是没有说出来,但细心的忘机却发现了,当晚便端来了一碗甜羮,他看着埋头卖力吃的阿愿,然后再看看对面那空的座位,仿佛此刻那人就坐在自己对面埋怨阿愿就喜欢有钱哥哥不喜欢羡哥哥一样。
第二年,云深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小兔子,阿愿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忘机每日依旧是修书问灵然后带阿愿在云深内散步,每一次经过兔子窝的时候,他总把阿愿放在一堆兔子里面,阿愿还乐呵呵地朝着他笑,估计微笑应该是能传染的吧,我也好几次路过罕见地看见忘机嘴角浮动,我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也好,时间应该会治愈一切吧
第三年,阿愿开始正式进学,那小小的人儿端坐成笔直的模样真的惹人怜爱,阿愿很聪明也很勤奋,虽启蒙晚但进步快,天资也高,叔父也从最初的抵触到最后的欣慰,而忘机负责传授给一群小朋友的则是问灵,其实教授小孩远不需要含光君出手,但我知道他想教他,于是便也安排他去了。
第四年,因着阿愿被他的同窗蓝景仪连累人生第一次罚抄书,忘机在藏书阁上端坐着,阿愿倒是坐得笔直,至于景仪嘛.......大约只能说也就是坐着而已,走进一看,那小小的人儿纸上分明不是什么姑苏蓝氏的家规,而是阿愿的画像。景仪......着实是像啊!估计这也是忘机为什么看着他这般坐姿还不加罚的原因了。
第五年,忘机开始下山夜猎了,无论对方品阶大小,只要有求,必去。叔父以为他放下了,但只有我知道那每晚悠扬的问灵曲绝不会断绝,就像他每次外出夜猎也必会去向各种走尸询问那人的痕迹一般,可是真的能问到寻到吗?就算魏公子真的没有魂飞魄散,但若魏公子真如忘机所言那般心性,又怎么会夺舍呢?估计他早已厌倦了这世间,又怎么会答复你的问灵呢?但我终究是说不出来这般扎他心窝的话来,罢了,忘机怕是也早就做好一辈子就这么等下去的想法了,就像当年等待母亲给他开门般,那么这一次,又能否有人给他开门呢?
第六年,忘机开始试图吹笛子了,笛声越来越悲伤,但当年吹笛的少年却早已不在了,我也终于能理解书上所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为何意,这余音袅袅又岂止三日绕梁?
第七年,忘机依旧每日晨起问灵,七年了,寒暑不断,依旧每日前往藏书阁抄书,仿佛只要不抬头,那人就仿佛坐在自己对面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如此也算是岁月静好了吧
第八年,彩衣镇的水祟也终于彻彻底底地除尽了,他故地重游,发现当年那个卖枇杷的姑娘已经不在了,但他依旧卖了一筐枇杷回去,枇杷很酸也很甜,阿愿也很喜欢吃,但我知道忘机想吃的也不过是那人手中的枇杷罢了。
第九年,他带我去了跟那人一起吃饭的馆子,点了那人最爱吃的一席菜,吃完,我嗓子很干也很辣,而忘机他却哭了,旁边的小二连忙给他递水以为他是辣哭的,可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后悔,他恨自己没能勇敢地告诉他,他喜欢他,让他不至于在这世间一丝眷恋都没有,了无生念
第十年,他又一次途径彩衣镇,买了很多天子笑,但他一口没喝,连同他自己做的笛子全部藏起来了,我知道他是想让那人一回来就有酒喝,有笛吹,但真的回的来吗?十年了,已经10年了,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啊?
第十一年,阿愿15岁了,出落得越发斯文秀雅,仪表不凡了,该取字了,忘机亲自给他取了字:思追。但我心里却在想思君不可追,待君何时归?当年小小的人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思追和景仪也下山夜猎去了,因彼此默契配合的很好,人们都说他们是“姑苏小双壁”,或许这样也好,当初他与他没有站在一起并肩战斗,那么便让这些后辈了结这段遗憾吧。
第十二年,我与忘机一同下山夜猎,途径一户人家,门口的少女感慨忘机素衣若雪,美如冠玉,俊极雅极,可旁边以为老奶奶却道明了真相:“你没有觉得他的琉璃色的眼瞳中少了什么吗”是啊,他眼中的星辰早在十二年前那人殒命之时就已经灭了,忘机这12年看似正常,但实则早已着魔。
第十三年,莫家庄闹邪祟,我便派景仪和思追前往察看,后来才知有一断臂凶邪异常,若非忘机及时来援,思追和景仪恐怕凶多吉少。听门生说忘机带回了一扮老吊爷装的公子回云深作客,正觉奇怪,却见忘机前来与我道别,再次见到他时,只觉他脸上那难以抑制的喜悦扑面而来,他眼里的星辰又一次开始闪烁,我便知晓那人,他一直在等待的那人又回来了
一曲陈情,诉尽人心险恶,七弦忘机,终了世间痴狂。
魔道是以羡羡的视角写的,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少年惊艳,鬼道误缘,数载沉眠,终复相见,看到的是那丑陋的人心把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笑的少年逼去走那阴森森的独木桥,成为了万人唾骂的夷陵老祖,“有没有人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我们看到的是那个生来就没心没肺笑的男孩,但我们却没看到夜晚他在被窝里面独自哭泣,也只有这样的羡羡才值得忘机等了那么多年
前世只为你一人所奏之曲成了今生我认出你最好的证明,那日大梵山上声音嘈杂,但忘机硬是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了那首定情之曲,是他,就是他,他回来了,魏婴......好在他回来了,琴音悠扬,呦呦鹿鸣,忘羡一曲,痴情如荼,偌大江湖苦不堪言,好在你们是对方的甜。
始终不敢以蓝二哥哥的视角来写这十三年,怕写着写着就不忍心再写下去了。我很喜欢这对CP,无关性别,只因为他喜欢的就是那个人而已,这种情谊或是情义是很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就算再坚强再豁达的人在面临世人的指责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放在心上,但确实如果此刻有一人信你,只因为他对你的了解便全部相信你,义无反顾地支持你,让你敢于去托付后背,我想没有谁会不动心吧。我们大多数人就算做不到二哥哥那般去信任,也请不要像如姚宗主那类人那般人云亦云,胡乱指责他人给他人随意添加罪名。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一段传说,一段秘闻,一段佳话,可惜你我皆是局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