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站香山鬼见愁东望北京,就已经是一片灰了——无数的楼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它们不动生色,每天呼吸吞吐着小蚂蚁人们的欲望悲欢。坐5号线地铁一路向北,北,北,坐到尽头,容妆精致又疲惫的北漂们转眼散到黑夜里不见了,迎上来的是烤面筋、烤玉米的吆喝和香气,混着大野地的风。这里路面烂车却开得狂,土地终于露出粗鄙的一面。
我其实更熟悉老北京,西三环往颐和园方向走,老年间就是乱坟岗,盖个五层家属楼挖地基就跟考古似的,能起出几口烂棺材、排出十几个骷髅头。民工们越干越毛,旁边闲极无聊的小毛孩儿们乐了,冲进去打地道战,骷髅头当球踢。那时不兴上幼儿园,小孩儿就跟放养鸡一样满地走。北洼路(听这地名就土腥)猪场多,隔二里地就能闻见酸臭的泔水味儿,旁边紫竹院(这地名还沾点仙风道骨)有个老酱油厂,一天到晚煮黄豆,厂里伸出个大污水管子,整天往外排黄汤儿,就流到最近的小河沟里,河里的小野鲫鱼喝不动这酱汤,就一群群翻了肚皮。每天快中午12点估计黄豆煮熟了,豆香就忽忽悠从小河飘过,又钻到对面小学正胡思乱想我的鼻子里……工人们一定是吃得饱饱才干得了这么香的活儿吧,穿上大围裙,顺梯爬上两层楼高的锅台,锅太大,锅盖得用吊车起吧,几个人推一个巨勺把儿搅和,忍着冲鼻香……哈,越想越饿,该放学啦!穿过小河奔家,听听袁阔城的三国,昨天讲哪儿了。[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