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铺仔》(3)
今天是八月八日,农历七月初一,周日,入秋的第二天。早晨,天气微凉,昔日的燥热减少了几分。
起床看看还在恬静熟睡中的儿女,心习惯柔软了起来,想起这段时间我们夫妻俩对大儿的严格要求以及施加的压力,还有一些不理智的打骂,惭愧何以言说?都说孩子应该有一个天真烂漫的甜美童年,当他长大后回忆童年往事时,感觉应该是美好而深刻的,在这方面,我深感修行不足,远远比不上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用最朴素的方式养育了我,使我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有着自己快乐的童年和梦想。
我的童年与乡村铺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今天还得说说我的乡村铺仔。
乡村铺仔不但卖日常用品,还承担着药店的功能。那时,为了满足乡邻的需要,多数的乡村铺仔都是有药品销售的,不但卖药,还要被要求配药,无意间把自己都培养成了“赤脚医生”。即使像当时的我,虽然是几岁,识字都不多,但有些乡邻们还是要求我配药,我只能按照药品的说明书配给他们,配得最多的是治感冒和拉肚子的药,如今我还记得一些药名,比如穿心莲、感冒灵、阿司匹林、土霉素、四环素、黄连素、霍香正气丸等等,记得当时有一种治成人感冒的特效药叫“康泰克”,卖得特别贵,吃了要睡上大半天,后来停售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母亲逐渐得出了一些用药秘方并告知我,比如头皮痒、小面积烫伤等,都可以用秘方快速治疗,成本低而效果好。久而久之,便传到十里乡外,有不少烫伤的人从乡外来找母亲给他们用药治疗,他们会很有礼貌地给个十元八元的“利是”,后来听说是真的很快治好了。我大学毕业十年的一天,突然收到一位大学同窗的信息,说是很感激我当初治好了她的烫伤,我懵了,啥时候我还有过此行当啊,后来她再三解释,说是我当时的善良热心帮助了她,但唤不起我的丝毫记忆。
乡村铺仔有时会遇到一些悲伤和左右为难的事。记得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同房长辈,我们叫她十婆,她的一个儿子刚结婚不久,就得了一种不知什么病,总是高烧不退的,十多天了,很严重,去镇里的医院看了也不见好转,十婆便去铺仔找我,要我配药。当时读小学低年级的我已经模糊地有了一点戒备意识,推辞说不会配,叫她再带儿子去医院看看。或许是因为去医院的费用贵,她难以承受,或许是因为治不好她不再相信,当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我的铺仔而被委婉推辞时,她很失望地离开了。其实当时我内心也不是滋味,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但我真的不敢给她儿子配药,我不是医生啊。
过了几天,十婆的儿子去世了,他们一家人悲痛得在地上打滚,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子。看到那悲痛的场面,在旁的邻居也跟着哭了,我也是。一个十岁小女孩心中的害怕、同情、酸楚和为难,谁人能理解啊!
铺仔的故事很多,犹如童年时光里的一张张幻灯片。后来,随着我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城镇化建设的快速步伐,乡村居住人口迅速减少,乡村交通也发达了,乡村铺仔逐渐失去了它的原有的作用,直至消失,成为曾经的时代产物。
乡村铺仔虽然消失了,但它永远活在我的童年里,穿梭于一个80年代出生的农村人一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