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3):不随礼的他

寨子位于几个村的最高的山顶,里面有三间简易的瓦房,这个是老寨主留给孔老二唯一的东西了。据县志记载,寨子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间,明教盛行时为从事宗教活动削平山顶而建的祭祀场所,周围砌有十米石墙作为堡坎,石墙直立且表面光滑不可攀援,寨子东面有一座似城堡的石拱门,这是进入寨子的唯一通道,大门依山势而据,门栏雕有一狮子像,显得气势磅礴且威严,进入寨子是一条向上陡峭的石梯,门口处更陡峭无比,这使得寨子是极为易守难攻,寨子中央是一个放生池,也是以前生活在上面的人重要的水源,除居民房外,另修有四重殿,第一重殿主供鸡脚神,第二重殿主供如来佛,第三重殿主供普贤,第四重殿主供日月二光菩萨。得益于而寨子的地形,前来避难的人家很多,寨子最鼎盛时期有四十来户人家,后经一系列发展,寨子成为孔家的私人地盘,解放前孔家也成为当时周围最大的地主,解放后,孔家就被斗倒了,后经历文革时期,供奉神像的庙子和老寨主的房子都被拆掉了,供奉的神像也不知所踪,到最后留给孔老二的,就一间牛棚和两间柴房,家里其他也都相继过世,孔老二也成了最后一个生活在寨子上的人。

孔老二不知其名,因家中排行第二,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孔老二,因家中以前颇为殷实,孔老二受到过不错的文化教育,虽然他不是一副文弱书生长相,倒也有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夏天他爱穿一件已穿得发黄的白色短袖衬衫,一条西裤,和一双总是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冬天则只是上半身换成了中山装,虽然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倒也都还整洁,他面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头发乌黑浓密,整齐地向后梳拢,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精心梳理过,泛着发亮的油光,再加上他快一米八的大高个,挺直的腰板,不说方圆百里,至少再周围几个村,算的上是第一美男。虽说孔老二长得俊俏,但他不下地不干活,所以四十多岁了,仍然孑然一身,至于他靠什么过活,全仰仗于寨子这块风水宝地。

每逢丧葬嫁娶或生子做寿,主人家都会大摆宴席宴请宾客,在开席半个小时前,都会放一版鞭炮,一来是庆贺,二来则是告知亲友,即将开席。孔老二在寨子上,周围哪家办事,鞭炮声则听得清清楚楚,自然回回都不落下,孔老二去坐席也不随礼,上门先给主人家双手作揖,说几句客套话,也不多说,然后就自顾自地坐下吃席,主人家碍于情面,再说都讲究来者都是客,即使心中不快,也都不撵他。虽然主家不说,但是有的来客难免会说他几句,面对其他人地指责和嘲讽,他也都一笑了之,也不搭话,该吃吃,该喝喝。大家后面觉得和他坐一起丢面子都不愿和他坐一桌,孔老二就独享一桌美食,一段时间吃得那是油光满面,后面有人发现这样不得亏死,就用小桌子板凳给孔老二单独简单摆上一桌,这样也既不失体面也不会损失太多,渐渐地就成了几个村子里不成文地规定,加上孔老二精致的穿着,就成了酒席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孔老二在十里八乡也就成了名人。

再后面,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有偶尔家里骂小孩偷懒耍滑时会拿孔老二做反面教材,这么好吃懒作以后只有去接孔老二的班。

有一天,酒席上见不到孔老二的身影了,就引起了大家的议论,怎么今天孔老二还没来呢,有人说可能是生病了,大家都附和着说可能是,也都没在意,一次两次不见孔老二,也没觉得不正常,可是一连好多次,都不见孔老二,就觉得不对劲了,村委派人去寨子上去找,也没见到人,后面报了警,警察也没找到人,以后孔老二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都说他大概是死了,至于尸体,可能被野狗叼去吃了。

后面镇上组织重修了寨子和寺庙,每年参观和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但无人再提及孔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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