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爸又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爸的声音很轻,很柔和,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小心,充满怜爱,像是怕吓着了我,听着爸的声音,忽然觉得爸的语调真像个孩子,而我则像个大人。刹那间,鼻子酸酸的。
每次爸打电话,我们总是说不到十分钟就挂了,每次挂之前,爸都会说:“需要什么自己成买了,别委屈了自己。”我说:“嗯,我知道,我需要什么就买了。”然后爸说:“那,没啥事儿,我就挂了。”我说:“没啥事儿了,挂吧。”然后,就挂了。这一次,也是如此。其实,我知道,爸打电话给我,只是想知道我过得还好不,开心不开心,想听一听我接电话时那声带着惊喜的“爸”,听见我叫“爸”他就会“嘿嘿”地笑起来;其实我也知道,爸之所以要挂电话,是因为他怕我们会突然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我是一个沉默的人,而他,也不怎么善言辞。
都说父爱是深沉的,是无言的,可是我总觉得爸给我和弟的爱是有声的。每次放假回家,爸总是带着满脸的笑脸给我们讲许多道理,问一些生活上的问题,而此时,都是妈在那听爸在说,我和弟则漫不经心,懒得说话,有时还很不耐烦,说:“你讲的道理我们都知道。”这时,爸就“嘿嘿”笑两声,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不知为什么,我们总是和妈的关系更亲近一些,爸的关心好像老被我们拒绝,也许是因为爸总教育我们,而我们讨厌听或已听烦了教育的缘故吧。其实,在家的时候,爸也向我们表露关心,说话声音很大,脾气也很大,话也还挺多的,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电话中的他总是很沉默,声音很轻很轻,和我有不同意见也只是“嘿嘿”笑下,便没了下文。
爸曾经也教过几年学,印象中有很多的早晨都是爸大步走在前面,而我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到学校。从小到大,爸没有打过我,每次和弟吵架,挨打受训的好像都是弟,印象最深的是弟3岁那年,那天爸妈都出去了,我在家哄弟玩,他咬住了一个很脏的裤腿,我让他松开,他不听,然后我就使劲拽,终于裤子拽掉了,可是弟的牙也掉了一颗,弟“哇”的哭了,看见地满嘴的血,我很害怕,怕爸妈会训我,可是爸回来却没有训我,而把弟说了一通,弟还很生气的说爸偏心,现在我回想起来总觉得对不住弟。的确,爸对我太溺爱了,以至到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做。
爸给我影响最深的大概就是他的思想了。爸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在他面前我们永远都觉得生活很美好,一切都是有希望的。爸对钱也看得很开,他说钱只要够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多,人生在世,钱不是最重要的,不要和别人攀比。爸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个性耿直,脾气倔强,每次和别人发生歧义,总要争个脸红脖子粗,爸的这个特点我继承了一点点。很感谢爸给了我一个开明的思想环境,不让我有那么多的束缚,我可以不受约束的说出我的看法,有我的思想。当年学女性文学时,在那些作家笔下,女性好像天生就是个悲剧,是可悲的,好像女性就是悲剧的代名词,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作为一个女性是可悲的,因为在我的生活环境里,我没感觉到作为一个女性的悲哀,相反,我看到的是女人的美丽人生,是作为父亲的男人的无言苦涩与幸福。就凭这一点,我也要感谢爸,感谢他至今没有让我觉得作为女性是悲哀的,感谢他给我的美丽,给我的希望,给我的信仰,给我的作为女孩的快乐幸福,给我的对作为父亲的男人的理解。
电话中爸孩子般的声音又在我的耳畔响起,忽然我发现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对于父亲的爱,即使无以回报,但也是了如指掌,但是,现在我发现我所自以为是的了解,连表层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