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在这沿海小岛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也腻乏了。外面的世界总像一丛丛罂粟,迷离着她的心。
想要从这小小的渔岛走出去闯一闯,成了她最大的心愿。
可是一次又一次,她都逃脱无门。
第一次,她在皓月当空的夜里,提着行囊准备乘船离开,却在船即将离岸之时被父亲和舅舅当场拦下。
第二次,她变聪明了,藏在船夫的暗仓里,哪知又被船夫的胖老婆告了密。
第三次和第四次,前脚刚迈出家门,后脚就被母亲和弟弟妹妹抱住,三张泪水涟涟的脸,当即就让她软下了离开的心。
这一次,说什么也一定要离开!
②
几十年以来,无论出海的渔船,或是离家远走的客船,逢上老天不赏脸的暴风雨天气,无论你身上承载的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生命在老天眼里都一样如蝼蚁蜉蝣。
漂上岸的尸首总是一次又一次牵动着人们的心,然而这些却成了岛上原住民习以为常的劫难。
抹两行清泪,点三柱清香,就是最郑重的纪念了。
父母一心认为,远行就是家破人亡的前兆,一家人不需要多么宽裕,只需要自给自足,团聚在一起便好。
父亲一想让她安安稳稳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即便嫁到岛的另一端,也是在这方圆几里,互相有个照应。起风浪的时候帮忙照看年幼的弟妹,艳阳天的时候也能帮着在码头卖卖鱼虾海蟹。
每次父亲苦口婆心,她表面答应,心里却不为所动。
虽然不忍看到父亲被海风风干的皮肤,和被海水浸皴裂的双手,然而她心里的那个决定始终也不曾动摇。
③
每次心情不好,她就去海边走走,看着海水涨落,吞吐着沙滩,她就觉得是这片海在暗示她出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实现自己的价值。
虽然每片海都长着不同的面孔,也翻滚着暗涌与危险,但依然有那么多的人,向往着海面以下的世界,深潜,或摄影。
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人的欲望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自由被各种逻辑框住,甚至被掩耳盗铃地藏起,但是那些躁动,依然深潜在心底,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她想要去学习考古,报考考古专业,然后带着自己的行囊,奔向一个神秘又未知的远古战场。
就像今天这样。
④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然后策马奔驰,飞向目的地。
她一定要实现这样的梦想。
她边想边整理好行李,四处看了看,家人们都已睡着。
借着月光和潮水反射的光线,她轻轻放下写给父母的离别信,蹑手蹑脚开门出去。
这时,一双手牢牢抓住了她。
她大惊,却看到母亲噙着泪水的双眼。
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到她手里,转身就走了。
才走出几步远,母亲又停下,说了一句令她牢记一辈子的话。
“女崽,我知道你是志在远方的孩子,阿娘实在是不希望你被这个家、被这潮水永远地困在这里。去吧,去飞吧,飞得远远的,去寻你的自由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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