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张良落网后,全家人都在村里抬不起头了,以前用崇拜羡慕的目光仰视他们的村民,现在总是斜斜地扫他们一眼,有的还会嘴角上撇,再伴随一句“真是作孽哦”。
已经成家的儿子儿媳受不了这些风言风语,就把才四五岁的儿子交给母亲云英带,夫妻俩去了外地打工。这个时期,打工还是很稀有的,又有村民开始谣传“他两口子不会跑了吧?”
云英带着孙子和十八岁的女儿秀秀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平时没啥事儿,她们三个都不出院子,任凭小孙子如何哭闹。
临近年关时,有媒婆上门给秀秀说了一门亲事。是相隔七八里的小王庄,家里就一个儿子王晓,云英相看了,觉得小伙子高高大大的很不错。七八十年代相亲,大都是女方父母远远地看一眼,有的会要求与男孩说几句话,云英一个妇道人家,就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亲事定下来后,两个人很快结婚了。
结果,秀秀第一次回娘家时,就红着眼眶对母亲哭诉“他们家太穷了,除了有三间茅草屋,啥都没有,连被子都是破的。”云英只能劝女儿“谁家不穷?你啊,就是以前的日子太舒坦了。你看咱家,从你爸出事后,不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吗?只要恁俩好好干,日子会好起来的。”
秀秀委委屈屈地回了小王庄。但当她看到屋里的摆设:一张八仙桌,短了两条腿,用木棍顶在桌面下;板凳都找不到完整的,不是板凳腿裂了就是板凳面少个角;自己睡的床是两张长条凳上面铺了几张木板子凑合的;被子面倒是新的,但里面的棉花是发黄有异味的,不知道是用多少年的旧棉花翻新的。秀秀还是忍不住地委屈,她从小就被张良娇惯着长大,哪里见过这么破破烂烂的家具。
这些倒还罢了,秀秀更受不了的是吃饭。在王晓家她就没见过白面馍,每天不是玉米窝窝就是高粱窝窝,而且不掺一点白面,干硬掉渣拉嗓子。
秀秀对王晓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开始,王晓还会哄她两句,后来就没了耐心,时不时也会对秀秀冷嘲热讽,“就你爸干那事儿,谁家愿意和你家沾边?也就我心善要你,你还嫌弃!”秀秀一下子白了脸“你……”“没话说了吧?”王晓一脸得意。
有时吵嘴厉害了,王晓还会动手打秀秀。也因此,秀秀经常回娘家。第一次被打时,她回家抱着云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我不和他过了。”正和女儿一起咒骂王晓的云英听到这句话,立刻说:“净说胡话!哪家不斗气谁家不打架?不和他过,你能去哪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生是他家的人死也得是他家的鬼。这话可不兴说,在家歇几天,等他来叫你了,我好好说说他,你还得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将近一年。秀秀又一次跑回娘家,云英依旧留了她几天后,王晓来接秀秀,云英又老生常谈地说了俩人一阵就与平时一样把小两口送走了。
过了三四天,云英不放心,来到秀秀家却见门上铁将军把门。问了邻居,说是他们家从前天晚上就锁门了,这几天都没见人。前面的邻居与云英熟识,她悄悄地告诉云英“前天晚上,我听着他俩好像吵架了,后来就听不见声音了,后来,我听到开门声,就只看到王晓一个人出去了,没看到秀秀。王晓也一直没有回来。”云英听了心里只犯嘀咕“秀秀如果没有出门,那王晓锁门干啥?还好几天不回来,不会出啥事儿了吧?”
云英求了邻居好久,才借了她家的梯子,翻墙进了王晓家。堂屋门是开着的,云英心头的疑惑更深,预感更不好了。匆匆奔进里屋,女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脖子上一圈青紫的勒痕。
后来,王晓舅舅把王晓送进了派出所。原来,王晓那天把秀秀接回家,俩人又一言不合吵了起来,王晓一气之下,一把掐住秀秀的脖子,把她压在床上,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秀秀的,只是等他火气小了,松开手才发现,秀秀不会说话,没有呼吸了。王晓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脑子里空空的啥也不会想。
呆坐许久的王晓,打开门走出了家。他一路往村外走,双脚下意识带着他往舅舅家走去。王晓自幼丧父,舅舅没少照顾他。
舅舅见他天黑了忽然来了,很是惊讶“晓晓啊,出啥事儿了?”“没啥事儿,我来看看你。”王晓眼神躲闪。“又和秀秀生气啦?”舅舅了然地问“你们俩啊,就是少个孩子,有了孩子,恁俩就没空生闲气了。”“孩子?嗯,我们会要的。舅,我先去睡会儿啊。”王晓熟门熟路地走向舅舅家他惯常睡的那屋。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不论谁喊他,他都是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让我再睡会儿。”
当他终于走出屋子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吃了饭,舅舅还是忍不住问他“这次又是为啥生气?秀秀呢,又回娘家了?这都好几天了,你也该去把她接回来了。”“接不回来了。”王晓突然生气了,“嗯,为啥?”舅舅一脸茫然。“我把她杀了。她总是嫌我穷,动不动就跑,我看她这次还跑不跑了。”王晓恶狠狠地说。“你……你说啥?”舅舅手里的烟袋都“啪”地掉到了地上。
“我把她掐死了。”王晓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他掐死了一只蚂蚁。
“晓晓啊”舅舅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就把他往外拽“走,咱去派出所,咱去自首。”“我不去。”王晓站着一动不动。“那……那可咋办?”舅舅急得在院里团团转,转了半天也没转出啥办法,只得再次进屋想带着王晓去派出所。谁知,王晓在屋里不知啥时候摸了把水果刀,正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地划着,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差点儿把舅舅吓死。幸好,舅舅的大儿子回来了,父子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晓的刀夺下来,找了条围巾给他包住脖子,然后把他送到派出所。
派出所先是把他送进医院,养好了伤之后,才审这桩案子。毫无悬念地判了他死刑,当年就公开枪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