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交换的规则
设计院突然来了位领导视察，在簇拥的人群中，有双小小的眼睛，目光犀利，黑衬衫都无法遮盖的一身肥膘。如此显眼的特征，王琳马上认出就是饭店里见过一面的程云标。抬眼悄悄看去，堂堂一个设计院的院长竟然跟在程云标的后面点头哈腰简直到了献媚的程度，程云标说什么，他全部点头说是的。走进王琳所在的设计一处，程云标的眼睛便直直盯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
王琳自然不敢在这么多领导面前，像徐春红那样大大方方朝着程云标说你好，对着那似乎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她站在人群里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在目光下。可一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一个低着头这一幕却一点不漏落进院长助理的眼睛。
下班前院长邀请程云标一起吃个便饭，程云标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眼睛却一直瞄向王琳办公室的方向。院长助理的脑海里出现了王琳的大致的轮廓，瓜子脸，皮肤白皙，眼睛很大，身材也不错。虽然不见她打扮，但长得其实相当出色。刚到院里时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
院长助理凑到院长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院长马上反应过来：“小李啊，程秘书长难得过来，你下班一起陪着吃个饭。另外再去设计一处叫上那几个年轻人，你们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话题。”院长说完后再转过头，程云标马上笑得脸上的肉堆了起来，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饭桌上，王琳被安排坐到了程云标的右手边。程云标一脸的笑意，眼睛就一直在王琳身上瞄，嘴里不停和院长说着好，身体却时不时有意无意朝她身上碰。王琳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心里暗暗叫着死色鬼，却碍于院长在场不她敢发作。院长很会察颜观色，一个劲叫王琳敬酒，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杯一杯地喝着。
饭后院长的助理提议去了夜总会，程云标紧挨着王琳坐，手有意无意往她身上靠，甚至还趁她不注意时伸到腰际。王琳在心里把他和他全家暗骂了个遍，想起身离开却又不敢。院长和助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她，饭桌上就给她使了不少眼色呢。林飞的工作跌到了谷底，工资拖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发，前天房东还打电话来说要涨房租，不接受的话就叫他们搬出去……
酒一瓶一瓶地打开，杯子空了又满，空了又满……被灌了不少酒，王琳觉得眼前的程
云标变成了一个肉团，眼睛不见了，张着大嘴巴好像马上要朝自己咬过来。“院长，我喝多了，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知道自己再喝下去肯定会倒，她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开口
“这……还早呢，小王，要不再坐会儿？”院长脸上明显变得不悦，他觉得王琳太不识趣了，却又不敢当着程云标的面拉下脸来。从设计院出来，程云标的两个眼睛就一直在王琳身上打转。世界上最厉害的风就是枕头风，他太清楚一个女人的作用了。
“既然小王身体不适，那就我顺路送你回去吧。”程云标出人意料地在这个时候主动站了起来。
“好，好，那就麻烦程秘书了。小王你先回去吧，累得话，明天可以晚点来。”院长脸上的阴鸷马上转成了笑容，还热情地把两个人送到门外。
“程秘书，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走出夜总会，见院长没有跟出来，王琳甩开程云标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快步向出租车走去。
“好，我也喝了不少酒，一块打车走吧，反正顺路。”程云标抢先一步打开了出租车的后门。
“你都不知道我住哪，哪来的顺路？”这话王琳没敢说出口。程云标拉开车门站在那里对着她，她只能老老实实坐进了出租车，抢在程云标开口之前朝司机报出了自己家里的地址。程云标肥胖的身子贴到她身边，王琳尽量往旁边缩去，把手握成拳放在右边，随时防备着程云标要敢动手动脚，她就打算大叫。
出租车的座后上，程云标试探性地把手搭在王琳的肩膀上，见她躲到一边，也没有勉强，借口笑着解释说自己喝多了。车到小区门口，王琳扔下一句谢谢，飞一样跑进了大门。站在出租车边的程云标脸上出现了丝略带玩味的笑意，对着跑进小区的背影笑着说了句有意思。快七八年了吧，那份天真无邪的单纯竟然依然还在，官场上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想把它抓在手中的冲动。
飞奔到租住的小屋打开门，林飞已经在屋里了。见王琳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一脸不悦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单位里面应酬，没有办法。”王琳觉得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在动，头重脚轻歪歪扭扭朝沙发上倒去。
“什么叫没办法，难道别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叫你喝吗？”林飞生气了，半夜十二点，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渴，我要喝水。”王琳趴沙发上使唤林飞倒水。
“自己倒去。”林飞把气撒到了王琳身上。
“你生气啦？”王琳踩着棉花一样的脚步朝厨房走去。没有留意到厨房地面有水渍，高跟鞋踩上去一滑，头重重撞到了墙上。等林飞听到王琳的惨叫声去扶，王琳的额头已经鲜血直流了。
坐在急诊室里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王琳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但对着焦急不已，一路抱着自己冲进急诊室时都快哭了，现在又跑进跑出的林飞，她还是低下了头先解释了句：“我下班前有打到你单位了，一直没人接电话，你手机也关机，再后来我手机也没电了。”
“对不起，我们单位今天正式解散了。”林飞的情绪很低落。分公司的经理玩失踪，别说遣散费，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拿到。大家找到劳动监检部门，结果因为没有签正式的劳动合同，人家只是出面劝了两句便不再理他们了。
“没关系，工作慢慢找。”王琳的心一震，自己一直担心的还是来了。林飞的公司倒闭了，两个人失去一个主力。她原本在逃回来的出租车上想跟林飞说下自己工作的事情，如果院长执意要为难自己，她只有辞职了。看到林飞这个样子，她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不明白院长为什么突然派她去送资料，但院长亲自叫她送，王琳只能顶着头上还末痊愈的伤口出门。甲级设计院申请报告，听说这个申请报告打了好多次，但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批下来。她重重叹了口气，自己似乎永远都在做着炮灰的工作年。可是这个炮灰每个月还是可以拿到一笔工资，虽然很少但能够保证两人不会露宿街头，再不开心，她也只能做下去。
依着院长给她的地址，敲开办公室的门，王琳愕然发现里面坐的竟然是程云标。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陷阱，而她正被人推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深渊。程云标接过文件招呼王琳坐下，没有看报告反到先问了她头上的伤：“你头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王琳摸了摸额头上那片纱布。她知道自己摔得很不是时候，以致于第二天到单位上班时，同事看她的眼光里充满了内涵。那天晚上她先跑了，然后程云标跟她一起上的车。第二天她头上顶着个纱布出现，中间的那一夜，设计院里的好事者私底下编出很多个版本。王琳无力辩解，她的解释也没人会相信。
“我看看，要紧吗？额头上会不会留疤啊？”程云标把手朝王琳额头伸了过去。
“没事，没事，不要紧。”王琳连忙往后躲开了。
“怎以这么不小心，还疼吗？我看看。”程云标执意把手伸了过去，看完伤口还碰了碰王琳的手，见她躲开又装作是不经意碰到收了回去。
“怎么弄这么大一口子，不会留个疤吧？”
“没事。”王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郁闷得很。陈墨跟她说有可能会留疤，因为那个伤口不小。
“你等一下。”程云标起身掩饰被拒绝的尴尬，走到公办桌上拨了个电话出去：“你上次说的去疤痕效果很好的药膏还有吗？……送支到我办公室来。”
十分钟后，王琳从程云标的办公室出来，手上还多了两支药膏。这种药膏，她和林飞在网络上看到过宣传和评价说效果很好，同样价格也奇贵。最主要是国内还没有，王琳曾想通过网络代购试一试，林飞却跟她说网上的肯定是骗子的，所谓的代购基本上都是假的。一百多美金的一支药膏，抵上两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林飞舍不得，王琳也心疼。
王琳伸手轻轻摸了摸额头的伤口，也许一只药膏并不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但心里还是变得酸酸的。父母打来电话说两人去喝了刘华的女儿的周岁酒，妈妈还发来了张照片，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穿着公主裙，长得跟王琳小时候的洋娃娃一样。王琳明白妈妈是在催着两人早点结婚了，自己的父母没有能力为他们在锦官城买套房，但父亲单位的集资房拿到了。他们希望两人可以回去，只是林飞却怎么都不愿意。
三年多的打拼，她觉得累了，常常想回到爸爸妈妈的羽翼下躲一躲外面的风雨，憩息一会儿。难过的时候王琳也曾想过如果两年前选择了刘华，妈妈至少不会这么操心。他应该不会舍不得这一两千块钱，或者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去陪别人喝酒。王琳的爱情里不一定要有很多钱，可如果连自己赚的工资都不能完全归自己支配，她觉得委屈了。
“琳琳，来吃饭吧。”小客厅里林飞已经把菜端到桌上，王琳的额头受伤后，林飞心里有愧，自觉承担了烧饭，洗碗，洗衣，拖地等全部的家务。王琳起身坐到桌子边上，菜全部都是按陈墨交待的，清淡到以水煮为主。林飞喜荤，无肉不欢，却陪着王琳吃了一个多星期的素。当生活贫穷得只剩下爱情，四目相对，全是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