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治疗(二)

父亲:你觉得妈妈需要怎么变,才能让你感觉好点?

洛丽塔:我觉得这不是关键,爸爸。不是改变的问题。

父亲:那是什么问题?

洛丽塔:爸爸,人真的没法改。你一旦是现在的样子你就只能试着妥协一点点。

父亲:可是,你希望妈妈改改对待你的态度。

洛丽塔:根本不是在说改变的事,我更希望她别那么担心。

米纽秦:洛丽塔,你是说,并不需要彻底改变,你只是希望妈妈少担心你以及其他的孩子。

洛丽塔:嗯。

洛丽塔和父亲的谈话很是艰难。确实,在随后的治疗中我们得知,这位父亲也有着旧大陆人的固执和对成长中的女儿们的保护,以及与妻子对抗的巨大困难。姑娘们不相信父亲是一位强大的同盟。我的干预重述了洛丽塔的挑战,但是更加软化,让人易于接受,并支持了洛丽塔和父亲的合作。

米纽秦:你是否觉得妈妈太操心了,其实有时候她没必要担心对吗?

父亲:是这样,在我看来,妈妈做了太多姑娘们自己该做的事。她让她们过得太舒服了。现在她们发现自己做事有困难,正试着解决这个问题呢。

米纽秦:这太有趣了,真是个非常敏锐的观点。你能再说一遍吗?因为我觉得玛格丽特这只耳朵有点背(摸了摸玛格丽特的耳朵)。

我选择父亲作为我的协同治疗师,同时他也是对妻子、妻子与女儿们关系的观察者,这些都增强了他的权威性。我小心地选择用词,使父亲成为我的同盟:我们都对心理过程的复杂性有所了解。与此同时,一个稍稍逗趣的、幽默的动作缓和了我对他妻子的挑战。我想让这家人自由地对话。

父亲:我肯定玛格丽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米纽秦:你明白他说的话吗?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母亲:为什么我要去想啊?我是当妈的,她们做不来的事,我就做呗。

米纽秦:是这样,你觉得卡罗说得怎么样?他说,你做的比她们需要的多。

父亲:你一直在做,你并不介意为她们做任何事,对吗?

母亲:我不介意。我在所有的时间、所有的事情上帮助孩子们。如果孩子们需要帮助,那我就帮。这就是我一直为孩子们做的事。

米纽秦:我觉得,你还是没听清楚你老公说的话,也没听清楚洛丽塔说的话。再说一遍吧,洛丽塔,好让玛格丽特听清楚。

玛格丽特的防卫坚如磐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好妈妈该做的。但是现在卡罗和洛丽塔都已经有所准备,来挑战过度保护的模式。特别是我的玩笑,营造了一种轻松的、更安全的氛围。我很喜欢这种轻松的逗趣,整个家庭都很喜欢。当然了,这样一家好人,见到一个好治疗师,做一点儿小小的探索是很安全的。但是,治疗的焦点已经变了。我们不再谈论洛丽塔的病,而是在讨论家庭成员间的关系模式。

人们所熟悉的确定性变得有些可疑了,看待关系的其他方式也就随之变得可能了。

洛丽塔:你担心得太多了。你必须得试着少担点儿心,因为我已经16岁了,索菲娅15岁、玛利亚13岁了,而你担心得太多了,好像我们不是16岁或15岁,而是10岁。让我们试着自己做点事吧。因为,只要我们试着做事,你就说:“你别做了,让我来,我做得更好。”

母亲:等等,洛丽塔,我给你机会了

洛丽塔:只有简单的事。但别的事,你不敢让我们尝试。

米纽秦:洛丽塔,我要祝贺你!我觉得你非常棒。索菲娅,你有时会帮着她吗?

一旦家庭成员在治疗中懂得,互相谈论问题是可以接受的,我就会变成观察者。但我也会加入谈话,强调被认定的病人(identified patient,IP)有能力的部分。

以我治疗厌食症的经验,我注意到,在与食物无关的领域培养直面挑战的能力,是改善症状的先决条件。因此,我极大地鼓励了洛丽塔的挑战宣言,同时开始探索另一种可能性,即通过强化她作为兄弟姐妹的带头人的地位,来增强对她的支持。

索菲娅:在哪方面?

米纽秦:你帮着洛丽塔吗?因为她是你们的带头人,捍卫着你们三个人。你有时候也会加入进来吗?

索菲娅:不。

米纽秦:所以,洛丽塔,你是唯一的战士?

洛丽塔:是的。

米纽秦:卡罗,你有位可爱的妻子。你的孩子们有位可爱的妈妈。但是我想,她也能成为成长中的孩子们的问题。

父亲:是的,我也想过,在对待这两个姑娘的问题上。现在她们想做事,但是还没准备好,这是因为一

米纽秦:她们没有经验。是的。

洛丽塔:是的。但是,总得有一个时间点,你必须开始行动。

父亲:你知道,每当这两个姑娘想做点儿我们认为不同寻常的事情时,我妻子就更焦虑了。

治疗开始15分钟之后,我站到了治疗性重构的起点上。这个家庭带着一个被认定的病人和一个症状而来:洛丽塔不吃东西。在与家庭成员之间自然的互动中,我开始强调一些主题、忽视另一些内容。我向母亲致意,尊重家庭的等级秩序,然而又聚焦在洛丽塔和父亲的言论上,对他们的行为方式和想法表示兴趣。当母亲的敏感—她的“特异功能”出现时,我利用它来加强作为家长的权威。同时支持洛丽塔,在与食物无关的领域里表现出与她的年龄相适宜的反叛。与此同时,我支持了洛丽塔作为青春期孩子的带头人的地位,挑战了她作为家庭中的病人的孤立位置。

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其他典型问题浮现了出来:厌食症患者最关心的容貌问题——她对变成胖子的恐惧;父母的绝望感——他们是围绕着食物和吃饭这出戏的囚犯;女儿的敏感——她是被围困的孤独战士等等。但是治疗始终聚焦于这场关乎控制的战斗,以及与年龄相适宜的自主权,进而扩展到夫妻的冲突、父亲与女儿们的隔离、作为家长的丈夫却不能质疑妻子的教养行为。只要有可能,我就会将父亲与洛丽塔连接在一起,因为让母亲与孩子拉开距离的办法之一,就是让父亲与洛丽塔更接近。

以下的摘录是治疗的其余部分,着重挑战那些维持了洛丽塔问题行为的家庭特点:家庭的纠缠、过度保护、避免直接的冲突(除了在洛丽塔的吃饭问题上),以及在夫妻间的隐秘战争中洛丽塔的位置。大家共享午餐的时分也充满了争执以及家庭固有的反应模式。出于事先的安排,每个人都在这次治疗中享用了食物。治疗在这样的情境下继续着,一方面展示了家庭的困境,同时也为重构创造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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