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六七岁,我爸曾领我到小村庄我三大爷家去玩。三大爷干老搬的,在码头上拉车。出力气挣钱,是一天一结,一天不出工,钱拿不回家,家里妻儿就要挨饿。解放后,才成了真正工人中的一员。平时好喝上口,也不会过日子,依旧穷。
他应该和我爸是同一个曾祖父。家徒四壁,进门即上炕,见三大爷正斜躺在炕上。门边长着颗硕大的空心菜,攀檐扶框,生机勃勃,打破了屋里的死寂。见我好奇,他掰下一根茎叶吹给我玩。后来我知道解放前三大娘因为家穷过不下去,领着一双儿女跑了,只剩他成了光棍。缺点什么,我爸常接济他。60年临年关,三大爷到我家,正碰上母亲用地瓜叶包包子,他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我幼时,家里不能离人,就找三大爷帮忙看着我,我母亲去稂店买粮,回来管他顿饭。我奶奶来青岛,他来看望,却空着手,我爸埋怨他,后来也不去他那里了。
三大娘跑时,应该是慌的,但却没有不择路。在我爷爷看来,她一个小脚女人,领着六岁不到的一双儿女,一个叫庆,一个叫妹,讨生活只能往西镇八大院那边去,那里饿不死人,还有老乡接济。所以,为了找他娘儿,我爷爷一有空闲往西镇转,逐地打听,终于在挪庄看见庆正和一帮小孩在玩。三大娘找了个开浴堂的小业主,死了婆娘。人家对我爷爷很客气,爷爷也没能劝回她。
后来开浴堂的死了,庆也大了,要找亲爹,三大娘回来了,可三大爷死活不让进门。再后来庆当了兵,转业到八医成了大夫,才把老娘和三大爷接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