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看到“人本孤独”这个词时,与发明此词的人深有同感,清华才女胡杏芬曾用一首诗给了它解释:人本孤独生,当做孤独想,尝尽孤独味,安然孤独死。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死亦是如此。
一人问,是死亡可怕,还是孤独可怕?答曰:这种区别重要吗?在我看来,死亡和孤独都是安静的区间,死亡是一个人的孤独,而孤独恰是一个人在死亡。死亡和孤独皆以灵魂为媒介,与这世人的生活形成对立面,芸芸众生,有人厌烦现世的嘈杂,情愿寻找孤独的宽慰,而有人落入落寞的深渊,寻求喧嚣的拯救。
你若孤独,请看向那残傲不败的花;你若孤独,请看向那坚毅迁徙的鸟;你若孤独,请看向那桀骜不驯的树。你若孤独,这世间有很多事物在陪你一起孤独。
姜岩一首《北飞的候鸟》写得很好: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我也想做一棵孤独的树,不求谁人理解,因为没人理解;不求哪般赏识,因为我本孤独。姜岩和胡杏芬都未逃离死亡的命运,只不过前者死因是自杀,而后者死因源于疾病,但二者却殊途同归。
我们作为每个生命的个体,从出生到死亡,这不仅仅是一场生理变动,还伴随着一段心理路程的交替,太多时候我们无法与人分享所有心事,因为每个人大多都只重视自我,却往往忽略他人。如果说人生是一味五谷杂粮的处方,而孤独则是熬制此味处方的火种,它在炽热的孕育中,从扎根发芽迈向茁壮成长。
太多时候,人们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凭着直觉与生活PK,不仅消磨了时光,还复杂了内心,在困顿中久而久之便陷入了孤独,。当所想与所见切磋时,即使内心无比挣扎也纠结不出个名堂时,要及时中止思想,因为它很有可能发展成幻想,一旦幻想的苗头出现,经久便会锋芒毕露,刺你回归现实,而这种跌落的创伤远比你想象的杀伤力要大。
生活其实很简单,复杂的是人心,追溯到远古时代,迄今,物质与内心成正比发展,我们面临诸多选择,情感首当其冲,它随着人生命坠落的那天消亡殆尽,爱过谁,恨过谁,一笔勾销。每个人在亲情、爱情、友情里皆是寂寞的,人与人之所以为独立个体,是因为每个个体皆不同,而这种生态本性分散后形成个性,只有自己最了解自身个性,他人是无法全身心地参与你的成长历程,没有人会主动入侵你的世界,就像你对他人也抱以漠不关心一样。
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借着昏暗的灯光取暖,冬夜的氧气异常冰冷,她看到了烤鹅和奶奶。我路过小女孩的心脏,捡起地上快要燃尽的火柴,瞬间却感受到一股蓬勃的力量如烟花般飞向了天堂。灰姑娘擦擦脸上的灰烬,在远处的青山上向我招手,她看到了我手里的水晶鞋,却只管我要了一片面包。我自顾自地傻笑着,我不是称职的童话救世主,却能将刺骨的现实昭然若揭。
我并不空虚,因为我的灵魂有孤独陪伴。
外面下了雨,雨又何尝不寂寞。我乘着细雨漫步在清冷的青石巷口,街道是寂寞的,世间万物皆是生命派来的工具,我们各司其职,有交集,却永远不会重合。
我缓缓蹲下身子看着被落滴砸到的蜗牛壳,这个柔软的小生命畏畏缩缩地窝在自己壳里,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人潮奇袭,此刻我是它的路人,它亦是我的过客,我们见证了彼此的脚印,却未敞开彼此的心事,于是它继续躲,我继续前行。
人生就是这样走走停停,遇见别人的世界,就想停下来做个无聊的看客,转念自己还有漫长的岁月要度过,这世间能有几人停下来观赏自己呢!我同情蜗牛,它像个玩物一样被世事玩弄,被世人践踏,竟还独自着妄想得到上苍的垂怜。我羡慕蜗牛,因为我亦是孤独的玩物,每日只会乖巧在刀叉上摆好撩人的姿势,成为它的盘中餐,然后虚伪地说一句:“请尽情享用吧!”
在清冷的街道边有一棵笑看苍生的树,它孤傲地挺立在视野前方,不卑不亢。我仿佛看到树下有个模糊的身影,它端着一杯红酒向我款款走来,我伸出双手,接过的却是一支香烟,我低下头嗅了嗅,清香撩肺,沁人心脾,只是里面掺杂的情感太过浓厚,我似乎无福消受这支烟,于是还给它一杯酒。那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拒绝压抑在原地,我冷漠地转身,挥手再见时,那模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树下却有一只空酒杯,和一根捏断的香烟。
我伸开手欲想丈量一下生命的长度,生命的长度即是孤独的征途,它代表一圈阴影,是我无法割舍的血肉,孤独带给我疼痛和不安,但舍弃它我会更痛,会加倍不安,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直到眼眶模糊、血肉繁杂。孤独占有了我心房的一个角落,开心的时候抑扬顿挫,不开心时泪流满面。孤独不是我的代名词,而是我的一部分,它不是我的朋友,它让我没有朋友。
我见过一群闺蜜逛街时的嬉笑,见过老头老太下象棋时的吵叫,也见过情侣小打小闹。这世界无时无刻不在转动,好像只有我一人品味孤独,直到后来,我发现了闺蜜聚后散,象棋无人捡。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明明四下无人,却闻到余留的温热泪痕,是谁来过此地,同我一样流了泪吗?原来,每每麻木的人潮与嘈杂散去后,我们都陷入了新一番的孤独。
静下来的时候,总是爱把琐碎的经历过一遍,总有后悔萦绕在心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穿梭在茫茫的人海舞台,面对天上砸下来的叽笑和嘲讽,只能陪笑和忍气吞声。我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马戏团,每天在伫立和踌躇中徘徊。我的右手紧握左手,为的是不迷失自我。
日复一日,我始终是一个不肯卸妆的小丑,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浓烈,每每夜晚摘下面具,只有我,能看清镜中孤独的自己,我也怀疑过自己,害怕自己自视清高。他人嘲讽,是自以为已经看透了我,丑陋也好,肤浅也好,我不屑解释,也不会以同样的眼光反射回去。终于,我的路越走越远,远的我只留下了背影和叹息,呵,谁还会记得我曾经是一个小丑。上帝给我们一双眼睛,一只看别人,一只看自己,我已看清了自己,这是任何货币都无法等量齐观的。那些只看见他人丑陋的看客,何时才能看清自己。
即使是小丑,我也要做一个安静的表演者。
远方吹来了一阵风,我裹紧了衣衫,望着远山上黑旧的烟囱,岁月拎着一把刺刀给它纹了身,却在我的瞳孔里留下了伤疤。
当一些人渐渐从生命中淡去时,当留恋的风景只能躲在回忆里观看时,当提笔流连往事却又来新愁时,我还在麻木地捧着一颗炙热的心去热爱孤独,谁晓得饱满的热忱背后是盲目的不安,布满细茧的手指在翻旧的字典里来去无常,却依旧探不出一个名叫“永久”的词汇,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就像星辰月落日月交替,就像后浪翻涌前浪无迹。
孤独亦是有保质期的,它随着生命殆尽的那一刻香消玉殒,若想在隐晦的现实中寻找所谓的安全感,这只不过是给孤独的心找了一个不近完美的借口。
我身边好像有很多朋友,但似乎没有懂我的朋友,我喜欢聆听他人的心事,但我似乎并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谁忧郁过,我只知他人在痛苦,却未感受那人如何痛苦,这世上没有谁能代替他人的感受,这世间亦没有何种安慰能取缔孤独。人与人之间均存在芥蒂,若隐若现。
有人说,孤独是自由的象征,人是孤独的,但孤独的灵魂是永远自由的。而我并不这么认为,孤独是个体的被动形态,是心灵的沦落,孤独的人内心是荒凉的;而自由是个体的主观概念,是价值的取舍,自由的人内心是空旷的。但我不否认,孤独是自由的另一种贬义形式,是空旷沙漠上的荒草,它无法重生,亦不愿消失。
雨滴顺着睫毛流淌进了我的思想里,我的外表是孤独驾驭着的躯壳,它在呼吸的静默之中闪亮登场,枯黄的灯闪扑朔着我的双眼,我努力张开迷离的瞳孔,想正视并靠近孤独,它是什么颜色,灰色或是黑色?终于,它一点点逼近了……我看得清,它是透明着的我的颜色!
孤独是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苦中辣,细酌才知酸中甜,所以领会孤独,需要我用一生慢慢品尝,就在下雨的时刻,我的灵魂拎着肉体的躯壳,与孤独不见不散。
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我踌躇的脚步也要继续前行,寻找死亡,寻找孤独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