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抚上了我的太阳穴,“去吊命所看一看。”
“不用了。”我虚弱地看向他,“扶我去逆龙锁仙关。”
躺在大片大片盛开如雪的柔软笑蓬莱沉浸在对往事的追缅之中,是最好的止痛药剂。这天我又去躺躺,血红的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忘川之水带着清泠寒意。
水边虬枝形逸,古树抱险壁。百草枯黄,匍匐在滚烫刚退下的石块之上,笑蓬莱却是恣意地盛放。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几朵白莲花从波光粼粼的水面顺水波飘荡过来,莲华凝注,圣洁绝美。
身后不远衣抉飘拂,我一手摘掉笑蓬莱一片叶,警觉半坐起身回头。
他站在雪蓬莱丛中梅花树下,手执叶笛。
笛声清越,像跳跃的光线一样起起落落。
浮花荡漾,我突然觉得这人的侧脸就如同一个柔和的光源。
“这儿不是个好地方,以后你就不要常来了。” 笛声骤停,他走近将扶我起来。
我有些晕眩,微挑起唇角:“那么以后我头疼的时候,你都吹叶笛给我听?”
“以后你也不会头疼了。”周爻放我站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枝沾着露水的优钵罗摩花。
我头疼了起来,心动了起来。想着柔和的月光映照,想着他一双凤目神色万变,眸光流转。
晨昏日暮,风和日丽,脑中挥之不去是他的影子。
楼头千里雁行。
我被这种思绪折磨到头疼,于是当机立断吩咐备马。
一眼,一眼就好。
魔宫中的下人在我的授意下自然会守口如瓶,我不说他自然不知道。
背后白雪皑皑之中一株红枫迅速抽芽生长,悄声迅速,直至在片刻间长成为不可思议的参天大树,满树鲜艳如火红叶随风翻动。如织雨丝将周爻的发沾上一层朦胧水汽,他的侧脸被光线剪出淡淡的一圈晕,长长的睫毛投下温和的剪影。
我垂首捻了捻手中艾草。
碧绿葳蕤。
扔了手中艾草,我想勾搭他。可是我又想到嶙峋。
走吧,走吧。我想我与他还是越远越好。
于是待他战胜归来,被宫殿中一堆金光灿灿的物什晃得眯起眼,看向我眼神中几分疑惑:“什么意思?”
我祭出说辞:“前几日打下的城池中送来的珍宝。一人一半,我想这一半也够你自己去别处盖一座宫殿了。”
“原因?”周爻狐疑地审视我。
“你看你已经霸占我的碧麟宫这么久了。。。。?”我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他上前一步俯首向我:“容渺渺,你想要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呵呵。”我干笑了声,“没什么,只是我一个人住惯了。。。。。”
“知道了。”周爻冷冷打断我的话,抓了把珠宝转身离去,“我明日会搬离这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发怔。
幕帘后传来了冷笑声。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抓起珠宝狠狠洒落在地。
帘子背后闪烁着黑色的眼珠,右军师冷笑了声。
当我们共同商讨某山河攻略图,脑海中便不断地蹿出各种我们在一起的场景。
把一颗心放在刀尖上,稍不留神就会被剁成两半。
这天商议过后,我回了自己寝殿。
全是装饰着金线的镂空的精美的拱廊,细巧的黑色大理石柱托着廊顶。
我抬首,见个一身玄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周爻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抱袖微侧首看我。
我怔了怔。
“对不住,太晚。借你的地方洗个澡。”周爻俊眉微扬。
“嗯。”我垂首从他身边走过,“你洗好了,可以走了罢。”
周爻没回话,我只当他空气,却被他一把伸手拉住,遂抬起头来望向他。
深邃的目光使我心悠悠荡漾。
鲛绡浮动,暗夜生香。
周爻俯首看着我,一字一句:“容渺渺,你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样。”
我竟一时语乏。
周爻继续道:“明日我要去迎战天君,这一去得个把来月,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新建的殿中动什么手脚。”
唉。。。。。。我心中叹气。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都如此薄弱,何况是跨种族。
我抬眸保证:“以魔宫宫主的名义起誓,在你迎战期间,我不会在你新建的殿中动任何手脚。”
周爻这才放开我的手,第二日安心地前去迎战。
可惜人心也不是一座碧麟宫,给个通行腰牌就能将人驱逐殆尽。
他战胜归来时我正坐在花丛中将笑蓬莱花瓣一瓣瓣拔下来,摘下最后一朵花瓣扔在花海里,我伸了个懒腰,打算走了。
抬头却一个不慎瞧进浩瀚无边的眼波中。
残阳似血,晚霞漫天。花海相攘着,飘拂着。
周爻看着我,目光灼灼。
“回来了?”
“嗯。”周爻目光凝注着我,静待下文。
一颗心蠢蠢欲动。如果我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跟我在一起会怎么样?要不再喂他一颗养颜丹?催情丹也可以?
我避过他的目光望向满目笑蓬莱,轻咳了两声:“吃过饭了么?”
周爻定定看我:“什么?”
我起身微微一笑:“用龙筋熬成的百味羹,若过了今晚就不能喝了。”
他可能没想到我们之间也可能有这么家常的话题,怔了下才说:“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
话题被完美地切断,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夕阳余晖洒下,笑蓬莱红如晕霞。
魔宫中雾气氤氲,紫竹婆娑。
我坐在柱边,发呆,有几分醉意。
一念贪欲起,百万障门开。
月亮的光一点点淡了。树底下出现一个人影,面容皆看不清。
天际彤云,雷声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