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锢的时间

<一>

凌晨,漆黑,寂静。

阿万身子蜷成一块,眉头皱的老高,突然一揭被子,穿鞋就往厕所跑,“憋不住了。”在微弱的光下踉跄中的摸索到厕所门口,抬手去开灯,突然觉得今天厕所的位置很奇怪,平日里都是出门不远处的左手边,今天却沿着墙莫名其妙的多转了一个弯,这个角落里连微弱的灯光也没有,双手在墙壁上焦急的寻找,下身的膨胀感让他越发焦灼。

摸不到!好半天也没能找到开关,心中虽然狐疑,但情况紧急,只好在一片黑暗中用脚探进厕所,可刚进门前面就出现了一堵墙,灼热的皮肤触碰在瘆冰的墙上让阿万猛然打了个冷战,他向左挪,是墙,再向右挪,还是墙。那堵墙好像随着他一直在移动似的怎么也摸不到边,阿万的心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个词——“鬼打墙”。后背顿时起了鸡皮疙瘩,漆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包裹起来,只穿着裤衩的他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但生理上的紧迫感让他没办法转身就跑,阿万壮着胆大叫了句“不管了!就在这尿!”可话音刚落,一股凉风便从四面八方吹来,阿万惊的一动不动,四周又响起阵阵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不断回荡,阿万抬脚想跑,脚却像灌了铅似的定住了,恐惧感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他想叫!却惊惧的发现自己一声也发不出……

绝望感冲击着阿万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猛然间,一股恶臭袭来,瞬间就荼毒了四周的空气,阿万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不一会窒息的感觉便已经传遍全身。他崩溃了,黑眼球上翻晕死了过去……

<二>

好半天,终于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宿舍一群人全围在自己身边,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一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表情,盯着自己赤裸裸的肉体看。“干嘛!?”阿万赶紧拉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掉的被子,警惕的说。

“万哥,现在8点10了哦……”舍长表情不变幽幽的说道。

阿万立马回过神来8点半要上课,大骂了一句,“X!怎么不叫我!你们这群货!”赶紧穿衣洗漱。狼狈地拿上课本跟舍友夺门而出,踩着打铃的声音进了教室,一群人在老师满含怨念的眼光洗礼下喘着粗气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上课了,阿万才从舍友的嘴里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早晨的宿舍闹钟四起,不一会舍友都起了,阿万睡得死大家进进出出也没能吵醒他,正准备叫醒他,就听见他迷糊中大喊了一句“不管了!就在这尿了!”一宿舍人顿时来了精神,本着不嫌事大的精神,舍长打了个“嘘”的手势,指挥着宿舍的轻轻放下盆和牙缸,一群人蹑手蹑脚的转移到他的床边,联手揭了他的被子准备看好戏。哥几个拼命忍着让自己不笑出声,可这句话实在太雷都没能绷住,很快几个人就笑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咱都笑这大声了,这狗还没醒。”

“他咋还不尿呢?”阴阳怪气的一问大家又抱着肚子笑成了一团。

“算了,看来没戏看了,快把他弄醒吧,一会来不及了。”说着从阿万的鞋里提溜出了他那已经板结的袜子,贴在了他的脸上。大家又是一通狂笑。

……

舍友还没说完,阿万已经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捏了起来。“你们也忒不仗义了,我那时候做梦见着了鬼,吓得要死,你们居然有心思给我脸上贴袜子!”

“那要不贴袜子,能给你把鬼驱走啊!”另一个舍友一句补刀,一群人又在后排笑的身形散乱,只剩下趴在桌子上剧烈抖动的肩膀……

阿万无奈地看着这群损友,摇了摇头,把大学物理的课本随手翻了几页转头向讲台看去。物理是他在大学里唯一喜欢的科目,老师讲课风趣,听课毫无压力,最重要的是从不点名……

黑板上已经画满了公式,但听课的人却寥寥无几,看着第一节课满满一教室的人昏昏欲睡,老师开始和大家聊一些课本外的东西。“大家都是知道爱因斯坦关于在厕所里面和外面的两个人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同的经典论断,那大家知道我们自己有关于时间最直观的感知是什么?比如你是是如何判定时间的流逝呢?”

“大家说了很多,但都不是正真的答案,所谓钟表,看到的景象,声音之类都是大脑处理的反馈信息。而真正在大脑中体现时间流逝的,是我们的记忆!时间在不停的变化最直观的体现便是我们记忆的模糊程度。每一个正常人都无法逃脱这个定律,像一条没有边际的数轴,你判定一个时间点的位置的依据就是大脑记忆的模糊程度。一个时间点,你对它有现实的记忆,但却无法回忆出全面的信息,记忆的部分是模糊的,只有你大脑记录的部分是清晰地,那便它是过去;而另一个时间点,你对它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幻想或是推测,无法在脑中搜索到任何现实的因素,大脑即判定它是未来。而你正处的当下一刻,是记忆中最完善和丰富的时间点,大脑中对此刻的信息不存在任何的模糊与断点,因为你在不断地接受和刷新记忆,所有的模糊点都可以通过即时的信息反馈而变的清晰,而此刻一过,即使再新鲜的记忆也会出现没有记录的角落,大脑即判定它成为过去……”

“也许说了这么多大家觉得索然无味,甚至看起来有些弱智,但公式往往就是对一个大家都理解的现象的判定和归纳。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物理和生理概念,假如我们设想出现有一种机器人,可以对自己所经历的时间中所有的因素进行记忆,又拥有人类情感和认知、或者某些特殊的人,可以记忆自己经历的某些时间段中的所有因素……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他会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因为大脑从记忆和从现实中得到的反馈完全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会被禁锢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无法回到现实……”


<三>

听到此处,原本细致听讲的阿万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响,耳朵里像蜂鸣一般出现了一股尖利的声音,眼前一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子一弓斜倚在桌子上作势就要吐,所有感觉却凭空消失了,好像断了电的灯泡重新恢复,一切变得像从没发生过一样。阿万趴在桌子上愣住了,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工资、同事、工装、公司、厂车……一幕幕原本模糊不清从未注意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已经工作了两年多了!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唤醒,一阵森森的寒意从背后袭来,恐惧感又重新包裹住了他。他看着眼前分外熟悉的一切,心中却已被满满的焦灼覆盖,他知道了……自己现在还在梦中。看向同学的眼神变的警惕,丝毫没有理会周围哥几个对他的关切,他起身悄悄从后门走了出去。

阿万想起了《盗梦空间》里坠落感会让人从梦中清醒的方法,向学校的游泳馆跑去,一路上见到的都是熟人,一个陌生人也没有,他更加确信自己尚在梦中,或者说……还困在自己的记忆里!阿万逃一样的疯跑了起来,昔日熟悉的朋友同学此刻变得异常的诡异,不自觉的想打招呼但内心却在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几十分钟的路程阿万跑的异常艰辛,从教学楼到游泳馆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从今早的梦到现在这个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苦思无果,抬眼便到了游泳馆。

进门一看,稀稀拉拉的一拨同学正在上游泳课,再仔细一看,依然都是自己认识的人,熟悉的游泳课教练,熟悉的游泳社团同学,和自己一起入社的舍友还兴冲冲的给他挥了挥手……等等!十几分钟前一宿舍人不是在上物理课吗?怎么舍友又在这里出现了!阿万不寒而栗,喘着粗气就往十米跳台上奔,游泳教练看到吼了一声赶忙追了过来,“同学!那个同学!上跳台要换泳衣的!喂!”

三两步间,阿万已经跑到了跳台顶端,底下的朋友同学起着哄,怪叫着给阿万打气。后面的教练紧随而到,喘着气还没说出一句话,但眼神已然喷出了火苗,伸出手来就要捏脖子。阿万看了看底下遥远的水面,脚底下蓦然的一软,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余光里那只大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抬脚跳了下去……

巨大的失重感传来,“咚”……

<四>

冰冷瞬间包裹了他,丝丝的寒意像针芒一样插入自己的肌肤,直刺骨髓。阿万一个机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躺在厕所的瓷砖地板上,他赶忙站起身来四下一看,节能灯释放着纯洁但没有温度的灯光,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新鲜却也寒意凛然的凉风,楼下深夜里还在路上穿梭的汽车传来一声划破这平静时空的鸣笛……阿万知道,这是公司宿舍的卫生间。一拉门,在里面倒锁了,全身泛起的鸡皮疙瘩和手上大量热量被门把吸去的冰凉感都在真实的提醒着阿万。阿万怯怯地问自己“:这是……回来了?”

开了门赶紧往床上走去,一抬腿钻进被窝。舒适的温暖瞬间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扩散开来,惬意的环境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阿万紧绷了好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想起刚才梦中物理老师的话,他要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他拿起手机打开屏幕,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又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屏幕上那个硕大的03:14好半天才变得暗淡下来。他打开微信,刷起了朋友圈,不一会,一条二姐在凌晨发的说说跳了进来。“今晚我要一嗨到底!”附着几张在酒吧里和闺蜜拍的照片。

新的内容,不是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的,阿万微微一笑,放下心来,手机一摁息了屏,懒洋洋的翻身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他替自己掖紧被子,熟睡了过去……


<五>

“蓝色的夜,彩色的梦。忽然间,一阵风……”熟悉的闹铃声响起,阿万迷糊地拿起手机准备关掉,声音却忽然消失了,凑近一看,才5点几分,闹钟根本就没响,阿万晃晃头,“这一天,各种幻听与梦境……”随手又点了微信,打开了二姐的朋友圈,看到二姐几分钟前发的说说,不禁笑出声来,“昨晚太累了,这种日子实在苦不堪言,身心煎熬,我必须得休息一下了。”阿万点开评论,给二姐写道“老姐,注意身体!别老跟年轻人一样还去泡通宵的酒吧!哈哈。”

看着评论自己都忍不住偷笑,他都能想象到二姐看到后气炸的表情。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紧了紧被子,感觉好像没有上次醒来时暖和了,门上的小方玻璃窗透进来一股灯光,阿万转过身去背对着门让灯光照不到眼睛,空气里稀薄的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没能挡住阿万沉睡的节奏,不一会床上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伴随着鼾声,在房间的角落里响起细微而有规律的“嘟……嘟……”声……

手机没有息屏,二姐的朋友圈靠着上划的惯性依然在向上滚动,不一会出现了三天前发的上一条说说,“上天保佑!小万快点醒过来,别再睡了!姐姐等你回来!”定位是省里最大的脑科医院。朋友圈翻滚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上个月前的一条说说上,正是二姐在酒吧和闺蜜嗨皮的那一晚,底下还留着阿万给老姐的评论,“老姐,什么时候还学会泡吧了?”外加几个邪恶的笑脸……

十几分钟后,门外猛地嘈杂了起来,频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咣”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撞开……

“小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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