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人的故事】75、二桃杀三士

齐国的晏婴有个很著名的故事,叫二桃杀三士,记录在《晏子春秋》中。

故事是这样的

齐国有三员大将,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以勇猛,刚强,能够跟老虎搏斗而出名。但是三人恃宠而骄。

晏婴对齐景公说:这三人对上,无君臣之义,对下无尊卑之分,外不可御敌,内不可禁暴,已经成为国家的危害,应该除去。

齐景公说:现在这种情况,很难除去啊。

晏子说:请您允许我干这件事情,只需要给我桃子,就行了。

有一天,鲁昭公访问齐国,召开宴会,宴会之上,晏子对三员大将说:何不以功劳多寡而决定吃桃子。

当时留下来的桃子,只有两个了。

公孙接说:有一次国君出猎,突然冲出一只猛虎,是我杀死他,这个功劳如何啊?

晏子说:如果真有其事,理应吃桃。

古冶子很不屑地说:他那个功劳不算什么,有一次国君过黄河,突然有一只大鼋,把马都拖入河中,当时是我杀死大鼋,保住国君的性命。那么这个功劳又如何啊?

齐景公说:是啊,当时若不是将军舍身护主,恐怕寡人早就没命了。

晏子说:看来,这个功劳也应该吃桃。

这样一来,桃子分完了。一旁的田开疆就急了。

他说:当年我奉命征讨徐国,俘虏徐国兵将五千人,吓得徐国国君投降,如此大功,难道连个桃子都没有吗?这是莫大的耻辱

拔出肋下佩刀,自刎而死。

这样一来,把众人吓到了。

而公孙接一看,说道:我的功劳不如田将军,我有什么面目吃这个桃子。

也拔出宝剑,自刎而死。

古冶子一看,这二位都死了,说:他们都死了,我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

他也自杀而死。

这个故事,只是记载在《晏子春秋》中,可信度可能没有多高。这个故事,之所以能够广泛传播,他的原因在于传奇。

但是细究下去,不像是晏子的为人。因为这招太阴毒了,利用人的尊严去行计。

但是后来这个二桃杀三士,演化为一种计谋。用桃子为由头,利用人的情感,或个人感情,或民族感情,自然互相争夺。但凡感情战胜了理智,很容易就会被利用了。

之所以说,这个故事里的晏子,不像是历史上的晏子。《史记》中专门有传记,写晏婴的故事。司马迁在最后说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假如晏子还活着,那么我愿意为他牵马执镫。

这个评价相当高。

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

晏婴,晏平仲,侍奉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以节俭,以身作则而闻名。他治理齐国的是谷歌,饭桌上没有第二个肉菜,侍婢不以丝织品为衣服。

在朝廷之上,自己受到信任之时,对事情从来不掩瞒,而是依照事实据实而言。当自己不被信任的时候,就注意自己的言行。

国君有道,则顺从命令。国君无道,则权衡再去做事情。以贤明之名,闻名于诸侯。

越石父贤,在缧绁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骖赎之,载归。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晏子惧然,摄衣冠谢曰:“婴虽不仁,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说有一天,晏子在外面,看到一个奴隶,觉得他气宇轩昂。

于是就跟他交谈几句,发现此人真是个人才啊。后来一问,这个人叫做越石父。

把越石父解救出来,让他做自己的车回家。

到了自己家以后,安顿完越石父,也没有和越石父说明,就自顾自地走入房间。很久之后,才去请越石父。

越石父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于是决定和晏子绝交。

晏婴说:我虽然不仁,但是我也救了您,您为什么要和我绝交啊。

石父说:作为君子,被不知道我的人轻视,那也是无所谓的。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我也以为您是我的知己,被自己的知己所轻视,这必然会恼怒。一个人不能因为受到恩惠,而丧失尊严,既然如此,我莫不如再去做奴隶好了。

晏子才重新让越石父为上客。

还有一个故事是说

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闲而闚其夫。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晏子有一次出门,给他驾车的车夫坐在前面。车夫非常意气风发,他的妻子看到了他。

这个车夫回家以后,他的妻子要和他离婚。

他的妻子说:晏子不满六尺(大概一米四),但是是齐国的相国,但是我今天看他,谦虚谨慎。反过你,身长八尺(大概一米八),只是个车夫,结果骄傲自满。

这个车夫听完以后,非常惭愧。于是也变得谦虚谨慎。

晏子看到以后,非常奇怪。

车夫据实相告。晏子知道他能够知错能改,于是引荐他为大夫。

晏子引荐的人,最著名的当属司马穰苴。

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曰:“穰苴虽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愿君试之。”景公召穰苴,与语兵事,大说之,以为将军,将兵捍燕晋之师。

司马穰苴,是田氏的后代。齐景公的时候,晋国攻打齐国的东阿,鄄城,而燕国也乘势攻打黄河以南的土地。结果齐国败了。

齐景公就很头疼。

晏子就引荐说:田穰苴可用。虽然他是田氏的后人,但是文韬武略,希望国君能够试一试。

齐景公召见田穰苴,跟他谈论军事,发现此人真是人才,于是立为将军,对抗燕国和晋国的攻势。

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

穰苴说:臣起于卑贱,恐怕士兵不服,百姓也不信任我。人微言轻,希望让国君的宠臣,成为监军,做我的后盾,如何?

齐景公大喜,大将在外,最害怕大将专权,正好用宠臣去防止。让宠臣庄贾去。

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己之军而己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穰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庄贾乃至。

穰苴跟庄贾约定好了,说:明天中午在军门相会。

第二天,一大早穰苴就来到军门。拿着表和设置好滴漏,就等着庄贾。

庄贾本来就是个弄臣,早就把约定忘了。跟亲戚朋友开宴会,通宵达旦地喝酒。

到了中午,他还没有来。

到了晚上,庄贾才来。

穰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于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对曰:“当斩。”庄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反,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三军之士皆振栗。久之,景公遣使者持节赦贾,驰入军中。穰苴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问军正曰:“驰三军法何?”正曰:“当斩。”使者大惧。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杀之。”乃斩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以徇三军。遣使者还报,然后行。

穰苴说:不是和你约定好了,你怎么迟到了?

庄贾说:就是和亲戚喝酒了,所以晚到了。

穰苴说:打仗,就是把自己家庭置之度外,就是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现在敌国攻打我国,国君尚且都吃不好,睡不好,国家重任都在你一人身上,结果你如此轻佻。

问军正说:这种行为,当如何办?

军正说:当斩。

穰苴说:来人啊,拖出去斩了。

庄贾于是跟人说:快去跟国君禀报

这个人急驰而去。

等到齐景公派使者来的时候,庄贾早就被杀了。三军为之振栗。

使者匆匆忙忙来了,看到庄贾尸体,对穰苴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等国君的命令。

穰苴掷地有声地说: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

然后问:不顾军令,擅自闯入军营,该怎么办?

答说:当斩

使者两股颤栗。

穰苴说:既然你身为国君的使者,可以不斩,但是不能不惩罚。这样吧,你的马和仆人代替你受罚。

斩杀使者的车夫和马。示众于三军,三军服了。

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度水而解。于是追击之,遂取所亡封内故境而引兵归。未至国,释兵旅,解约束,誓盟而后入邑。景公与诸大夫郊迎,劳师成礼,然后反归寝。既见穰苴,尊为大司马。田氏日以益尊于齐。

在战争中,穰苴和士卒同甘共苦。最终连生病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出战。齐国士气大涨。

晋国人听闻以后,知道打不赢,于是撤军。燕国听闻以后,连忙渡过黄河,回到黄河以北地区。齐国这边,乘胜追击,把丢失的土地都夺了回来。

于是齐景公尊穰苴为大司马。

这个故事,真实性不高。因为这个故事有浓重编造的感觉,情节之丰满,是很让人怀疑的。有人怀疑,司马穰苴是战国时期人。

司马穰苴在《晏子春秋》有些许记载。

晏子本人在历史上流下了太多的故事,比如

公元前516年,齐景公和晏子一起看星星。

齐景公说:多么漂亮的星星,如果我死了,谁会拥有这一切呢?

晏子说:不知道国君说的是什么意思?

齐景公说:哎呀,别骗我了,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觉得有德行之人能够拥有。

晏子说:那么按照国君所说,那就是陈氏了吧。陈氏历来对民众有施舍,他施恩于民众,如果陈氏不灭亡,国家可能就是他的了吧。

齐景公说:其实我也知道,那么依你所见,该怎么办?

晏子说:尊礼而已。如果符合礼节,国君施恩多于家族,民众就不会心向陈氏。工人商人就不会改行,士就不会失职,官吏就不怠慢,大夫就不会占取公家的利益。

齐景公说:可惜我不能做到啊,但是我知道以后应该要以礼治理国家。

晏子说:以礼治国,才能使得人伦和社会秩序回归正道啊。先王从天地那里接受了礼,用它治理民众,所以先王崇敬他。

当人类从氏族部落,进入文明社会,他会发现文明并不是如他们想象一样美好,至少春秋时期的大动荡不是那么美好,于是他们面前就有三条道路

1、回到原有的氏族社会,这就是老子的思想

2、发现回归自然不可靠,于是用血缘关系重构文明社会,这就是儒家思想

3、发现血缘关系也限制不住,只能用法律去限制文明社会,这就是法家思想

因此,中国古代社会,乃至于现在。他有一个原则,两个基本点

一个原则,就是道家思想,把文明抑制住,不能让其发展。

两个基本点,

对高层以法、术、势进行控制,然后由法家思想向儒家思想过度。

用法家思想,愚民底下人,然后过度到下层,以宗族关系,控制最小的社会单元。

其中,道家思想为总纲,法家思想为潜流,儒家思想为显流。

同年,齐国有彗星出现。齐景公害怕,于是派人祈祷消灾。

晏子说:这是没有用的。如果国君的德行有亏,祈祷,神灵为什么会保佑你呢?如果德行没有问题,又何必祈祷呢?君王近年来没有恶德,对于彗星为什么要忧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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