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是直博三年级的学生,今年25岁。
25岁之前,每当小王感觉到辛苦疲惫的时候,总会被各个亲朋好友喂下安慰剂:
“现在辛苦点不要紧,等考上重点初中,你就好了。”
“别着急,等考上重点高中,你就好了。”
“高中只需要这辛苦三年,等考上大学,你就好了。”
“这点累算什么,等你考上研究生,一切就好了。”
……
这类安慰剂好像还挺管用,吃完之后第二天心情好一点。
22岁那年,小王一不小心开始读博士。从此,这种安慰剂一直没停。不仅没停,现在的小王还主动要求加大药量:一日三次,饭前服用。
“那么愁干什么,等博士毕业了就好了”。每当疲惫的时候,小王就给自己来一针。
然而现实呢?现实是小王发现等忙完了这一阵,还要开始忙下一阵。忙并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的生活状态似乎让他很不满意:论文好难写,审稿意见怎么还没回来?发表的论文好像没什么意义?研究的东西貌似几百年后才可能有点用;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以上;钱好像有点不够花;工作好像很难找啊;我的博士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呢?压力好大……
每当小王想不明白的时候,他便选择给自己再打一管安慰剂“等博士毕业了就好了”。然后不再去想这些问题,继续看文献、写论文……
然而毕业了,真的就好了吗?
二,
28岁的时候,小王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终于体面的毕业了:发表了四篇一作论文还有几篇N作的论文。最关键的是:他只延期了半年,打败了同院系75%的选手。
抱着对科研的热忱和成为科学家的梦想,小王选择去了一所大学当老师。讲师岗位来之不易,是从八个人之中PK选两个人。小王脱颖而出,又一次击败了75%的对手。
一切看起来在正常的轨道上,似乎幸福的生活开始向小王招手。
然而,前方无战事,但后院开始起火。
因为刚上班,小王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做实验、写论文、当班主任、申请基金、填表格……忙的不亦乐乎。但小王的女朋友不乐意了:你说读博期间要忙毕业不陪我就算了,但是现在你都毕业了,还是每天早上8点起来就去办公室,晚上10点才回来。你都工作一年了,都没陪过我逛街!
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了女朋友,解决的方法就是每天早上6点起床去办公室,晚上8点回来。晚上陪女朋友,周末去逛街。终于勉强解决了时间紧张问题。
但时间紧张只是很小的问题。女朋友和小王同龄,也已经28。谈婚论嫁必须提上日程,但摆在前面的一个大难关是彩礼问题。小王有两个弟弟,都在打工结婚早,所以父母的积蓄早已空空如也。而且小王的父母家里本身并没有多少钱。不光没有多少钱,还指望着小王回馈家里呢。
“存钱不如存人”是小王父母人生哲学。他们觉得“只要有一个孩子读出来了,我们就好了”。事实上他们一直觉得很对,因为每次邻居见到他们都会讲“你们大儿子现在是大教授,你们还用愁什么!”,这些话让他们能幸福好几天,更加觉得“存钱不如存人”的道理非常正确。
但小王父母不知道的是,小王一个月工资只有5千。在这个大城市租房每个月先直接去掉2千。剩余的拿来吃饭、公交车、打电话等等。还有时不时不定期而来的红色炸弹:读了这么多年书,初中以前的同学联系不太多就不说了,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研究生同学那么多,都在陆续结婚中,别人结婚你能不随礼么?再说关系还不错的说。
关系不错,红包哪能包的太薄?于是月月光不说,还要指望女朋友的工资来养家。
那么现在彩礼怎么办?这个问题让小王想得很头痛。
好在小王科研功底不错,工作之后就很快就发了好几篇高水平论文。年底的时候,论文奖励发下来了,5万。小王稍微松了一口气,觉得搞科研还是不错的嘛。于是拿着奖励当做彩礼,缓解了燃眉之急。虽然小王女朋友父母私下对此表示太少了。但小王的女朋友深明大义,替小王挡住了来自岳父岳母的压力。
终于,女朋友变成了老婆。婚礼上,高朋满座,小王暗自爽快:哈哈,以前都是你们发红色罚款单,这次轮到我给你们发了。因为彩礼给的少,小王本身很愧疚,所以想挑市里较好的酒店办婚礼,给老婆一个补偿。老婆非常体贴:“我们家现在经济条件还不好,还是别办那么贵的,万一办酒的钱彩礼收不回来怎么办?”小王拍着胸脯说:“我有好几个好哥们,光他们几个送的红包就能回本,别担心!”
于是,婚礼在高档酒店办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所有的人都很哈皮。
洞房花烛夜,不是搞七搞八的时候,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拆红包。
不拆不知道,一拆傻眼了,说好的哥们呢?怎么还不如自认为普通关系的人送的多?再一查总数,办酒亏了三万八。老婆埋怨他:“说了让你别在这里办!”“还有你那什么好哥们?!”
三、
不管哥们好不好,酒店的债是欠下了,只好借钱先填下这个窟窿。工作一年,收入比读书期间是多多了,可是怎么越过越穷?
拆完红包之后,就关灯干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小王虽然读书这么多年也不太运动,身体似乎还不错。
老婆的孕检是个大事情。但问题又来了:小王和他老婆现在住在学校里面租的房子,要去医院还很远。
坐公交车转地铁去吗?难道让孕妇去人挤人?
打车?每次在路边吸着汽车尾气、大眼瞪小眼、过半个小时都等不到车,小王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自己买车?还欠着债呢!钱从哪里来?
不光是没车有问题,连租房也出问题了。
最近房价嗖嗖嗖的上涨,房东突然下通知:下个月我就要把这个房子卖掉,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找房子!
不是自己的房子,始终会有被别人随时赶出去的危险。
没车没房,老婆本来认为没什么。但这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生活。老婆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这一哭不可收拾,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全倒出来了:
辛辛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从二十出头等到快三十,就等来这样的生活?
你看看你那些本科毕业就出去工作的同学,22岁开始上班,到现在都是小领导了,结婚前就买了房买了车,小娃可以都打酱油了。
你去看看你表弟,现在在江浙打工一个月也有六七千。
……
小王心里很刺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钱没钱,要时间没时间,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天之后,不会抽烟的小王也学会抽烟了。当然,为了老婆和肚子里面的娃好,他只在学校抽。
做实验实在是静不下心来的,于是到天台上抽一根。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在天台痛哭流涕:
辛苦了这么多年,连最便宜的车都买不起。
房子更是不敢想,月月光的工资,先不说月供,连首付都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
想换一个职业去企业,可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什么。这么多年,除了会发论文似乎也不会干别的。而且年纪也大了,担心没有企业会要。
觉得亏欠老婆孩子太多了——无力给老婆孩子提供有保障的生活,是一个男人的耻辱。尤其是老婆特别替自己考虑,就觉得更亏欠她了。
小王又想去那句百试不爽的安慰药“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这次要怎么样才能熬过去?
四、
小王目前这样生活状态,归根结底是由于对自己定位和处境判断不正确,从而做出错误选择导致的经济问题。生活如同打植物大战僵尸,毕业只是若干波僵尸中的一波而已。读博士期间过的辛苦,并不代表毕业了就是麻烦的结束,反而是更多问题的开始:因为由于读博士而压制的所有问题会在毕业以后集中爆发:
1,首先是工作问题。本科四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等到博士毕业的时候,按照普遍情况,至少也是28岁了。28岁刚刚开始工作,无论是去高校还是去企业,都要重新学习,重新认识人,重新开始积累。
2,结婚生子。22岁到29岁是生孩子的最佳年龄。事实上,身体素质从过了25岁就开始慢慢下降了,30岁是个坎。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是女方、还是父母、还是老婆的父母、还是亲朋好友都默认认为30岁之前应该结婚生子。这也是对下一代好。
3,房子车子。结婚生子并不是说生就生那么简单。在结婚生娃之前,还需要做好很多准备:比如准备好房子,准备好车。不然就会遇到小王那样抓狂的情况。本来这些准备工作应该从22岁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准备的。然而由于读博士,所有的问题都被暂时压制下来。这些问题从来都没有解决过,只是被选择性的无视掉。到毕业的时候已经28岁了,在这两年内要完成所有问题岂不比22岁开始解决要困难的多?
4,心态。当你因为经济问题搞的生活一团糟的时候,你觉得“老同学、前女友的现男友、现女友的前男友、现女友闺蜜的男友以及父母朋友的子女”过的比你好多了,这个时候会觉得自己更加郁闷。
也许读博士前,你压根就没想过毕业之后的问题,也许想过这些问题,但只是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里,然后天真的认为“等毕业就好了”。
生活并不会因为你现在过的特别差,就会在下一个阶段送你一个大逆转。“等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如果现在都过不好,如何奢求过完这段难熬的日子就一定变好?要想变好,一定是你采取了正确的措施,向着正确的方向努力才行。因为你的拒绝解决这些眼前的问题,会有更多的新问题接踵而至。
因为从二十五岁开始,人生这匹烈马准备开始加速前行了。如果你不能从容不迫的驾驭它,那么就会被它重重的摔下,在地上被拖着前行。而在你被它摔下后,还根本不能计较苦痛,必须努力尽快爬起来。这才是生活的残酷性所在。
那么你在烈马加速之前,抓稳了吗?
五,
幸福的博士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博士各有各的不幸。有很多博士并不会面临上面的窘迫局面,原因是他们有装备,帮他们抓的更稳这匹烈马:
1,父母。如果你的父母拥有更多的资源和人脉,那么无需特别担忧。他们是帮你打怪升级的人,会给你在物理和魔法上双重保护。
2,好的专业、好的职业。如果你读的是实用专业的博士,那么恭喜你,在读博期间可能你已经是可以给同学每人发一个iphone的土豪了。更不用提毕业之后被抢着要,或者自己创业。在博士期间已经积累的技术、人脉,为以后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助力,为生活提供保障。
3,发达的老公或老婆。
4,超强的能力。
现实的另一个残酷性在于上面四条具有关联性:如果你有一个厉害的父母,他们的见识和眼光足以指导你选择一个好专业,在配偶这件事情上也不会马虎。反之,如果父母见识不足,他们无力指导你做出更好的选择。
所以,如果不从自己的现实情况出发,看到别人读博你也读博,父母让你读博你就读博,就会导致今天和未来自己的困境。
对于小王而言,他们家和他老婆家家庭条件并不是十分的好,然而三十岁左右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但博士毕业继续做学术在短期内收入无法提高,导致了窘迫的产生。
小王的故事让我想起了另外三个故事:
1,乌鸦和猪的故事。飞机上,乌鸦对乘务员说:给爷来杯水!猪听后也学道:给爷也来杯水!乘务员把猪和乌鸦扔出机舱,乌鸦笑着对猪说:傻了吧,爷会飞。
别人读博士有防御盔甲,有后勤保障,你有吗?别人适合读博,并不代表你也适合。
2,知识改变命运。一人去算命,算命先生摸骨相面掐算八字后,说,你二十岁恋爱,二十五岁结婚,三十岁生子,一生富贵平安家庭幸福晚年无忧。此人先惊后怒,道:我今年三十五岁,博士,光棍,木有恋爱。先生闻言,略微沉思后说:“年轻人,知识改变命运啊。”
知识确实改变命运,但往好的方向改还是往不好的方向改,关键还是看个人对知识怎么运用。倘若你在博士期间有一个好专业,创造的新技术新知识确实可以为你带来不菲的收益。但如果专业很差劲……
3,小马过河。小马要过河,看见一头老牛在喝水。小马问:“牛伯伯,我要过河,水深吗?”老牛说:“水很浅,你过得去。”小马听了老牛的话,正要过河,突然,一只小松鼠从树上跳下来,大声说:“小马,别过河!水深得很呢!你会淹死的!”听了小松鼠的话,小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回家问妈妈。妈妈说:“孩子,老牛又高又大,他会觉得水很浅;松鼠那么小,他一定会说水很深。河水是深还是浅,最好你自己去试试。小马听了妈妈的话,又跑到河边,小心地过了河。原来,河水既不像老牛说的那样浅,也不像松鼠说的那样深。
读博士如同小马过河一样,适不适合读博士对于每个人的情况来说完全不一样。有些人读完之后可能特别顺利,另外一些人读完之后则陷入更大的困境。在我看来,适合读博士的人应该具备下面几个特征:
(1)对科研有强烈的热爱。如果你只是图个虚名,或者觉得读博收入会更多,或者是乖宝宝听妈妈的话来读博士,那么趁早打住。
(2)科研能力特别强。出身名校、牛论文特别多、认识特多大牛。那么比较适合走学术道路。
(3)对物质要求不高,或者你已经找到了经济保障。人不是机器,不能光靠喝西北风过日子。你可以喝西北风做研究,但没有权利让你全家老小跟你一起喝西北风过日子。
所以建议那些如果准备读博但还没有读的同学,找几个博士学长学姐仔细聊聊。找正在读的聊,你会知道读博有哪些难点痛点;找毕业两年以上的博士聊,你会知道读博有哪些好处;找毕业两年以内的博士聊,你会得到更公正的评价。然后结合你的感受和对自己的了解,来决定自己适不适合读博士。
如果已经读了,才发现自己不适合怎么办?不合适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或自己家里经济条件不够强大,或者自己学术能力一般。破解的办法如下:
如果刚刚开始。那么在选方向的时候尽量选取技术类,积累知识和人脉。如果是经济的原因,那么想办法用技术提高收入。如果在博士中期。依旧是尽量选择能和生活密切相关的技术做研发。如果是已经快毕业了才发现。放弃继续学术的念头,果断去企业。且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你将有一段时间会面临较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