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花市买花,看到角落里有一棵小小的芭蕉树。油绿色的芭蕉叶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这引动了我的一点乡情。
我有很多年没有在家帮母亲割芭蕉叶做叶秀籺了。
我的家乡是有很多芭蕉树的。每年的七八月份,家乡人习惯吃叶秀籺。不年不节的,选在这个时候吃,大概是因为家乡这个时候雨水多,芭蕉叶长得最好。宋代诗人杨万里的《芭蕉雨》就写到:“芭蕉得雨便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
芭蕉树一般都长得很高,需要把勾刀绑在竹竿的一头,才能勾到芭蕉叶。要做叶秀籺的那天,一大早就得提着篮筐出去。早晨芭蕉叶上还有很多露水,勾刀一碰到芭蕉叶,露水就汇成了水珠,嘀嗒嘀嗒往下落,像极了下雨。所以割芭蕉叶都要戴个帽子,一方面是为了挡住落下来的露水,另一方面是挡住芭蕉树汁。
芭蕉树汁恼人得很,落到手里黏糊糊的,滴到衣服上就会留下洗不去的污渍。我有一件特别喜欢的衣服,因为沾上了芭蕉树汁,从此被束之高阁,甚为可惜。
把割回来的芭蕉叶放到锅里用水煮熟,晾凉后洗干净就可以拿来用了。叶秀籺,名字很有意思,用叶子来装饰籺。叶子便是芭蕉叶了。籺,读hé。《辞海》上解释为,米麦的粗屑。个人认为解说得不是很妥当。在我的家乡,凡是称为“籺”的,都是用米粉做成的,米粉很细,不是粗屑。在家乡,籺的读音也很特别,类同yē。
叶秀籺的籺,内中包有各种料配成的馅。家里常用炒熟的花生碎拌上糖,包到籺里。蒸熟后的叶秀籺味道很好,有一股芭蕉叶的清香。
外婆家的门前,也种有好多芭蕉树。因为爱吃芭蕉,我小时喜欢跟着母亲回外婆家。芭蕉闻起来没有香蕉香,但是吃起来要比香蕉清甜。有一年去外婆家,正好碰上外公在摘芭蕉。因为是自家吃的,一般会让芭蕉在树上自然成熟。这样的芭蕉吃起来又是另外一种味道,这是用催熟剂催熟的香蕉没法比的。
成熟了的芭蕉金灿灿、圆鼓鼓的,一根一根依次排列,整齐得就像梳子。所以家乡人在说芭蕉的时候,不说“一把”,而说“一梳”。不仅贴切,还很有意趣。
芭蕉花也是可以吃的。等芭蕉长得有十梳以上时,芭蕉花就可以摘来吃了。怎么吃呢?母亲是这么做的。把芭蕉花外面老的几层皮剥去,剩下的切成丝,用盐腌渍出水,箅去水后拿来炒肉,味道绵软清甜,相当不错。
在北京多年,很少见到芭蕉树。芭蕉也少有。叶秀籺更是未曾吃过。
我的家乡的芭蕉树啊!
李清照的《添字采桑子》云: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喜欢芭蕉树的,不是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