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干燥,雨气少,下雨的天气自然也不是经常见。可一旦下起,要么密密麻麻,如缕,要么轰轰隆隆,如覆。这样的雨担当不起柔情,也算不上豪迈,更没有悲戚。可这样的雨也从来未让各地的文人骚客失望过,无论南北,更有些人像着了魔似的爱上了这片土地下雨后的奇特。
是的,如果我们给北方的雨定性,硬要说的话,那便是一种生活的奇特浪漫,是大地深处的脉搏与雨的跃动共舞的曲章,尽管粗犷,却在天空与大地交合的泥水中夹杂着人们的期待、失望、怨愤、安详。
通俗点讲,北方的雨像人,极富人情味儿的人,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总能找出些属于人的气味儿。文人们也认同这一观点,他们总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特色。如李贺的“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那是他臆梦中的神话幻想;再如黄庭坚的“微风拂掠生春丝,小雨廉纤洗暗尘”,那是他心灵中的轻快透彻。可这是如人般的雨,不只有诗情画意,还有因它而带来的伤痛离别,也唯有这样,它才能更贴近生活中的人。
洪水、泥石流等等自然灾害印证了雨的狂暴,摧毁了一些浪漫文学生存的土壤,也埋下了现实主义的种子。
与南方不同,这片大地的自然环境并不优越,人们挣扎着在这片大地上播撒、收获、存活并延续下去。几千年来游牧与农耕的交锋融合,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商业抑或文化,都未曾改变这片大地真正的底色,那就是——厚重。
是的,如果没有雨的话,这片大地或许只有黄土般的厚重,可天地毕竟怜悯人灵,也许只是巧合,便赋予了厚重黄色中那一抹奇特的灰蓝色,让地上的人们在大地慈爱又压抑的缝隙中寻觅着一丝超脱的浪漫,也有了生存重压下的期盼。
这北国的雨就是天地留给北方人最后的浪漫。
他倾盆瓢泼,宣泄着属于人的悲痛与愤怒,卷走所有的肥沃营养;他细缕绵绵,安慰着人们的心灵与肉体,浇灌着黄土地上一茬茬怒放着的尖尖麦芒。他让人们在他面前景仰、俯首、痛哭、欢笑,众生百态,无外乎一场雨下。
士农工商,在北方的封建王朝时期,命运在这样的雨下是如此相同而又迥然不同,依托于脆弱的自然经济,在冲垮与坚持间摇摆,余下情感追随雨的洪流,诠释着不同人生的浪漫。
北方的雨啊,它让人欲舍难离,又莫名的悸动。老家地处华中,雨热同期,出门时有感于雨后清新的空气,而后又抱怨着潮湿闷热对于一个长时间处于干燥环境的北方人的不适。粘稠的空气使衣物紧贴皮肤,湿润如海水涌进鼻腔,裹挟着你的全身,封锁了你的五感,使人不清醒。或许理智的人会很讨厌这种情况,因为这使得他们无法深入思考。但感性的人不一样,当你走出封闭的家中,在湿热的包裹与理智的封存下,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让你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原始的羊水中,在迷蒙中孕育着,有一种母亲般的感动。
走出城市,走出近郊,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黄昏下几个光着膀子的老人在田边坐在马扎上,背后是忽明忽暗的村庄灯火,他们眯起眼睛看向天空,我也昂头仰望,目送着乌云的离去。七月流火,暑气渐退。
北方的雨也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