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这个事儿,说大不小,说难不易,学走路学吃饭这些顺手的不算,拘着坐下来啃书本学手艺都是个顶认真的事儿,除了谋生还为啥?
我们的童年是幸福的。改革开放十余年,肚子已经慢慢填饱,正在全民努力迈小康。包产到户后,不是水恶地贫地理环境实在恶劣的边远农村,都已居家稍有余粮。吃饱饭的农民也不是那么目光短浅思想保守,心里盘算怎么也不能继续辈辈睁眼瞎,孩子们全赶到学校去念书,念到哪儿算哪儿,供到哪截算哪截,歪好将来会写个单据算个帐,万一孩儿争气还上个高中那就能回村当代课老师,好过天天背太阳修地球。
我们这一拨孩子就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父母们包揽了扫院喂猪的杂活,掂量着安排自家地里的农活。于是我们一窝蜂的被赶到学校去,真正的黎明即起读书早。按地域和各地办学条件不同,上学作息也略有不同。
在我们村,早自习上完后,上午课上五节,一直到中午一点左右,四年级开始在天黑以后有一个小时的晚自习。各人提个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去教室集中学习。这样安排是配合农村生活习惯,天亮早起忙家务,早饭后下地,午饭后放牛。而在县城的学校作息时间则是配合上班时间,闻鸡起舞不变,白天上课放学时间与家人上下班时间相合。小学六年,中学三年,高中三年。十二年早自习,六年晚自习,算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那时候家长们送孩子上学一是让孩子识字学算术,二是家时也没那么多活,放在家里天天撒野闯祸。由于初衷简单,则要求不高,成绩也没那么顶顶重要,因此什么兴趣班、课外补习班之类的很少。
后来书慢慢念着念着却紧张起来了,原因——大学。随着高考恢复高考后的毕业、就业,分配体面工作吃国供粮的大学生出现在身边,家长们发现了一条又宽又亮的大路,于是回家对正在上学的娃说:好好念!考上大学,以后就进城上班,不用再像我们一样一辈子修地球夏曝冬寒。
于是我们的学习上升了一个高度,从识字算数变成了考大学。2000年左右,在一些大城市高考升学率已经很高,但对于一些中等省份的边远县城而言,大约在5%。就是两个班,一百多人,约有五到六个可以上二本线。在这样的实情下,我们懵懂而又辛劳的坐在教室里日复一日的从早读到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学习。
共同耕作十余载,我们中总有人摘到了那并不算大的果,收到传说中“象牙塔”的门票。于是卷起行囊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踏进的不光是地理位置不同的土地,看到的不止是富有地域特色的新面孔,更多的是的迈入“祖荫佑庇”新征程的欣喜。于是父母们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准备用更高昂的付出来支持我们获取人生新技能的学业。
带着新奇的目光与忐忑的心理乍入校门,突然没了前十年的严加管束与规律作息,突然失了目标的惶恐与摇摆。有人在短暂一怔之后顿然回神一般自由呼吸,有人则用更努力的姿态开拓学习新局面。一面学习,一面自惭形秽地看着来自天南地北间神武的“十八项全能者”身形轻巧的游弋于大学生涯中。
那时候我们还不纠结什么“起跑线”,一如继往的苦啃书本,踽踽行走于课堂、图书馆、实验室之间。面对差距,我们也还并不善于抱怨,在心底与祖辈相衡,庆之幸之,一边迷茫于未来,一边踏实于现在。那时候,我们努力学习是为了一朝毕业能够自实其力,能够告慰父母“城里人”的企盼。
大学时光不算长也不算短,无论胸有成竹还是诚惶诚恐,毕业的大手一挥在校门与社会间银河即现,继续学业的在那边,我们在这边,从此真正落入人间,谋生亦谋人。
初入职场,兢兢颤颤,一边磕磕绊绊的完成工作,一边老老实实的虚心受教。眼观耳闻手脚勤,默默苦习新技能,技术要新学,专业要巩固,见识要拓展,做人要谦虚,做事要机灵,谋生场上我们重新学习、全方位重塑,为的是饱食暖衣有屋居。怀念曾经的年轻,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也竟然一晃而过。
年岁日增、阅历渐累,直至现世安稳,衣暖食甘良人伴,上有高堂展欢颜,下有小儿绕膝,还要努力学习吗?
殊不知,我们刚能开始体验努力学习的纯粹欢乐。重新学习、继续努力,不再提心考试,不再吊胆分数,新一轮的投入为的是心头喜好与缺憾。
人慢慢长,心慢慢沉,烟火岁月闲暇中静心体会,才发现琴棋书画诗酒花需要回忆初酿、阅历相佐、时光培育,才有真味。日复一日中,时事金融军情民生一一见闻,历史时尚生活情感慢慢细品,思想曼生、情调渐浓,慢慢成为当初理想中谈吐从容、见识广博、思想深沉、闲技傍身的自己。琴棋伴茶饮,诗书佐酒话,此时才知一直努力学习的缘由,是为了育一个“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