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黎离开家后,她没有到朋友家,刚刚也只是脱口而出搪塞森信的借口。走出家门后,她一直往前走,她不想停下来被森信追上,尽管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会不会追出来。慧黎只是觉得恐惧,她暂时不想再面对森信,所以她拚了命快步往前走,至于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走在住家附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街道,慧黎却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感,如果这样继续一个人走下去,那原本熟悉的家庭生活,会不会从此就背离自己而去,一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对她来说,也是另一种恐惧,她知道自己是爱森信的,至少此刻还爱着。但对于一个伤害自己这么深的男人,真的有办法原谅他吗?如果勉强原谅了,那会开始恨自己吗?
想着这个问题,慧黎的脚步一直没停过;同时间,后方也听不见紧追上来的脚步声。整个夜里,空荡寂静。
走着走着,她想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一间东区的小酒吧。那是二十多年前,答应和森信交往后,两人第一次夜游后去的地方。慧黎想去那里,她心里很有自信地认为,只要回到那里,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没错!那个答案就在那里。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瞬间停下脚步,用手机叫了计程车。五分钟后,车来了,她跟司机说了酒吧的位置。
到了酒吧,入口处有扇厚实的木门。跟当年一样,业者并没有重新装潢过,只是木门上多了好几条刮痕,但颜色变得更温润更好看了。推开门,往地下室走去,阶梯有点抖,慧黎突然想起当时森信还牵着她的手,细心呵护着自己走好下楼梯的每一步。
此刻,慧黎右手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阶梯依旧很陡,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
终于走进酒吧里,大厅的味道一闻,所有记忆立刻涌了上来。纯浓的威士忌香气,从四处向自己飘散而来,一样没有任何烟味,当年森信带自己来到这里时,完全没有烟味这件事也让慧黎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当时森信有说,他知道慧黎不爱抽烟的男人,自然也不爱烟味,所以才会贴心找了这间酒吧。
慧黎安心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威士忌香气乖顺地滑进了她的鼻腔中,顺着气管,浸润了她的全身细胞。第一杯酒还没点,慧黎已经感到放松,她平时不会自己来这里,连其他的酒吧也不会去。但今天她需要彻底的放松,这里,就是她今夜要来的地方。
她还记得当初和森信坐的位子,她看了看,那个位子没人坐,询问服务生只有一个人是否可以坐在那里?服务生表情没有丝毫为难,客气地请她直接入座,晚点会过去帮她点餐。慧黎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家酒吧服务如此贴心,肯定也是当初森信会选择带她来的原因之一。
她走到那个位子准备坐下,二张单人沙发,她决定坐在当初森信坐的那个位子。一坐下,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扭扭身体,调整臀部的前后位置,直到调整好一个可以完全放松的角度,她整个人才觉得真正坐定。没多久,服务生走了过来,确认她想要喝的酒,又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等待酒送上来的时候,慧黎专心听着酒吧里放的音乐,带有点电子迷幻的曲风,不过不是那种台客型的电音,慧黎猜想应该是来自北欧某个乐团的专辑。听着这种曲风的音乐,好像进入了催眠师的疗程中,慢慢地,慢慢地,随着旋律就被牵引进一个漩涡中。
很深地,很深地,慧黎感到身体配合著固定的螺旋形律动,一路往最深层的那里,无酒精性的螺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