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城·河》第二章 选择

       陈家搭起了灵堂,大门前挂起了佐钱,国昌、国强、国威三兄弟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陈振国自小在树河村长大,在县城读了六年的书,他为人正直善良、勤劳又热心,人们都念着他的好,听闻他离世的消息都惊觉意外和惋惜,无不心疼跪在灵前的那三个孩子。对于刚满十八岁的国昌来说,父亲是他从小的靠山,现在他的山倒了,他的家该如何是好。每当有人来吊唁,他便带着弟弟们爬出灵堂的门俯首跪拜哀泣,三日来他日夜守灵,望着灵床前,供桌上,白瓷碗盛油放芯点燃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的灯芯,像是父亲在跟他做着最后的叮嘱,他是长子长孙,他无论如何得把这个家撑起来!

        出殡那天正好是白露时节,天上飘着细雨,起灵前,老父亲颤巍巍的走到陈振国的灵床前,边念叨着边从儿子的手腕上摘下那块多年的旧手表握在手心里,“振国,儿啊,你放心的去找你娘吧,我再帮你照看几年,等孩子们都大了,我再去找你们。”这眼前的儿子啊,幼年丧母,早年失志,任劳任怨的照顾着一家老小,苦累的日子马上就要熬出头了,却急匆匆的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老泪纵横心碎欲裂,三个孙子跪在身边抱着爷爷哭作一团。

        在这个阴雨绵绵的下葬日,随着陈振国的灵柩被埋入土中,悲痛的陈国昌挣脱了搀扶,踉踉跄跄的跌倒在父亲的新坟上,双手狠狠的抓着坟上的新土,泪水雨水几乎淹没了他的呼吸,最后一次哭个痛快吧,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如此“任性”了。

        在树河村陈氏是个大家族,虽然三个儿子还小,可族里的弟兄叔侄们把陈振国的丧事也办的风风光光排排场场,国昌三兄弟也因此记下了村里长辈和乡亲们的好。

        丧事办完,烧过头七,国昌娘因为伤心过度还在床上病着,国强早就被家人催赶回一中上课了,国威还小,心事也少,被姑姑接去小住一段时间,让孩子少些伤心。只有国昌和爷爷两个人想着相同而又有些不同的心事,这个家得靠国昌撑起来,不论这对国昌来说有多么的残酷和艰难,这是国昌理性的选择也是爷爷迫不得已的决定,不同的是,国昌会时不时的想到兰心,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她了,他想跟兰心说说心里话,可又怕面对她,因为他的选择很有可能会让他们渐行渐远,最终有情人天各一方;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那么用心的提醒帮助兰心好好学习。

        这些天在学校的刘兰心也有些度日如年,焦急的盼着快点到月底放假,赶紧回家看看国昌哥一家,不知道国昌哥还能不能回学校上学了。还是开学典礼的那天,她欢喜的从振国叔手里接下咸菜,直到吃过晚饭上晚自习前,把分好的东西给国昌哥拿过去时,才知道振国叔出了车祸。她拉着国强跑去医院,跑去交通队,终是没能见到人。她一边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国强,一边心疼心乱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使劲儿擦着脸上的泪,跟国强说:“别怕,姐送你回家,有你哥呢,你啥都别怕。”二人乘着夜色赶回村子,越来越黑的夜笼罩着匆匆赶路的身影和悲伤。按村子里的习俗,没出门(方言:没结婚的意思)又不是至亲的闺女,是不能去灵堂吊唁的,所以兰心只能远远的看了一眼陈国昌就回学校了,她想好好安慰他,可她知道,这会儿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只能等这风浪过后,一切平息下来,再和国昌哥从长计议。

        华北平原,此时就要开始秋收的大忙季节了,各种大秋作物已经成熟,要开始进行收割收获了;爷爷告诉国昌,秋收的同时还得抓紧送粪、翻耕、平整土地,及早做好种麦的准备。爷爷说的这些农活,陈国昌从小都看父亲劳作过,自己有时也会去地里帮忙,但那都是可多可少,甚至是可做可不做的,因为有父亲在,自己的双手一直是白净细腻的。此时陈国昌才真正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他不再是孩子了。秋收、秋耕、秋种是他人生面临的第一次磨练。

        他想用忙碌让自己忘掉悲伤和彷徨,尽管爷爷操持着叔叔姑姑们安排好了帮国昌家秋收的日程,但陈国昌不想依靠和坐等,每天五点天亮起身就早早去地里劳作了,爷爷一直跟在他身旁,一是为了多干些活,二是怕孩子心里孤单害怕。地里种了那么多的庄稼,每年的秋收只知道新收的作物最新鲜可口,从没想过这么多的农活,父母亲是怎么做完的。突然掉在身上的毛毛虫和肉乎乎的大豆虫会吓的陈国昌心里一惊,削芝麻削到了手指头,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爷爷赶紧嚼了几片叶子给他敷到伤口上,他看到自己的手已经不再那么白皙了,他一下子又想到了父亲,泪水就又涌了出来。每当国昌娘送来早饭,爷孙俩在地头上歇脚吃饭的时候,国昌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拖着病身子拿起镰刀或锄头的就进地干活了,她见不得儿子吃苦受累的样子,更看不了儿子就着小米粥往肚子里咽泪水,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埋怨着丈夫的撒手人寰。九月正午的太阳仍旧会把人晒黑晒干,每个抬头看太阳的人仍会被刺痛,眼睛会有了泪,那透着秋意的凉风,给了心苦的人些许抚慰还有悲凉。

        过了白露十来天,就是中秋节了,在亲戚朋友的帮衬下,秋收进行的差不多了,义德大爷不知费了多大劲儿,还找到了村子里极少见到的收割机来给帮了两三天忙。秋分到寒露种麦不延误,爷爷说中秋节这天就少干些活,好好休息一下,养养身子和精神。可国昌一点都不想歇着,他不敢面对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念头,他宁愿累死累活的昏沉沉睡去。每年的中秋一家人围坐在月色如水的院子里,吃到的闻到的都是香甜,谈论的都是美好和希望,即便后来自己在一中学校过中秋,吃月饼的时候想到家里那个有树有花有果有菜的小院,想到爷爷爹娘和弟弟们的笑脸,心里也是温暖踏实的。可现在物是人非了,他多希望这一切都还在那个趴在书桌上午睡的梦里。

        中秋夜,母亲带着国威早早睡下了,只是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听得出她一直难睡安稳。爷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倚着门柱,陪着坐在院子里的国昌,手里摩挲着那块老旧的手表。

“爷爷,早点歇着吧,别累坏了。”

“国昌啊,看这月亮多亮啊,咱爷孙俩拉拉套(方言:说说话,聊聊天)再歇着。”

“嗯,爷爷,咱家这么些农活没想到干的也挺快的,多亏了大家伙儿帮忙,要不不知道得干到么时候呢,要是就咱俩估计庄稼都得烂地里了。”

“我不担心这庄稼农活,爷爷在庄稼地里呆了一辈子了,心里有底,我是担心你啊!毕竟你还是个没吃过苦没受过累的孩子。”

“爷爷,不用担心,我扛的住。”

“国昌啊,眼瞅着就要高考了,你学习成绩又好,这节骨眼上上不了学了,你心里憋堵的慌吧!”爷爷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连忙用手揉了揉喉咙,即便忍的喉咙生疼,也不能再在孙子面前掉眼泪,不然这孩子就更觉得苦了。“我想过让国强退学顾家,咬咬牙让你把高考考完了,好赖你是能考上大学的。可是国强从小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凡事都听你的,没拿过主意。再说,就是考上大学了,还得工作、结婚、生子,人生还长着呢,你们得一直帮衬着,想想他担不起这一家老小的担子啊,你是大哥,只有你来当这个主心骨了,国昌,你别怨爷爷啊!”话一说完,老人家攥着手表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了,他想起当年振国娘去世后,他也是牺牲了儿女们的未来,给大儿子陈振国留了一条求学路,可现在他不得不又一次的让大孙子做出牺牲。

“爷爷,你别难过,我谁都不怨。就算让我跟国强换个个儿(方言:交换),我也不会同意的。”国昌坐到爷爷身边,两只手搂着爷爷的胳膊,“爷爷,你安心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都想好了,等我把这地里一年四季的农活都弄熟了,我再钻研着做点别的事,义德大爷说以后农业会越来越现代化,还会有联合收割机呢,地里的活就不需要再出这么多力了,我踏踏实实守着爷爷跟娘,照顾好弟弟们,你们放心,我谁都不怨,我也不后悔。”爷爷搂着身边的孙子,摸着他的头说:“好孩子啊,苦了你了!”国昌扶着爷爷回屋歇着了。中秋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满了屋子,国昌躺在这一片月光下,想着太多的心事。

        在这同一片月光下还有走在操场上的兰心,以前很多时候下了晚自习国昌哥都会陪她走过这片操场,送她到女生宿舍门口,看她进了门再离去。现在她一个人静静的走着,无心和舍友同路寒暄,她抬头静静的瞅着这一轮明月,时不时抿着齐耳短发,就好似在梳理自己的心绪,“国昌哥肯定是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怎么选择。”

        这一片明亮而宁静的月光啊,曾几何时,也这样笼罩着村边的那条河和河边的那片桃树林,清粼粼的河水边温柔的月光里,两个年轻人互诉着衷肠憧憬着未来,手牵手拉不完的话看不够的人。

        这树河村在很多年之前,原本是树村和河村两个村子,两村中间正好是树村的树和河村的河,后来村镇合并就有了树河村,河道宽阔河水清亮,河边是一片葱郁的桃林,每年春暖花开河水复苏,这里就是树河村最美的风景,这树这河默默守护着村里的袅袅炊烟朝夕晨暮,守着人们的悲喜。


        中秋过后十余天,终于到了月底,又值国庆假期,刘兰心和陈国强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进家门,而陈国昌也早早等在了村口。从下车的公路到村口是一条几百米的笔直的土路,路的两旁是高大的白杨,以前陈国昌最喜欢放假回家和兰心走在这段路上,不仅是因为远远看到爷爷高高兴兴等着迎接他们回家的身影,还因为这路两旁昂首挺胸直指云霄的白杨,那树的精气神总是能带给他力量。今天换陈国昌在村口迎着弟弟和兰心,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惦念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了影响,能不能踏实学习,以后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所以他要成为他们的主心骨,迎接他们回家,让他们安心,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更加的挺直了脊梁,让自己面带微笑使劲儿的向他们挥着手,看着他们两个由远及近。

        “哥,哥!”“国昌哥!”两个飞奔而来的身影,在看清国昌的面容后,突然收慢了脚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国昌就像换了个人,皮肤晒得黢黑,眼神里多了很多沉重,胡茬浓重了很多,头发也乱蓬蓬的,他不再是那个干净整洁朝气蓬勃的陈国昌了。

 “国昌哥,你受苦了。”兰心的泪在眼里打转转,陈国强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咬着嘴唇拎着包大步走开了。

“光忙着秋收了,没顾上拾掇自己,看着不习惯了吧”,陈国昌笑着摸了摸兰心的头,“赶紧回家吧,大爷大娘等着呢,吃完饭我在河边等你。”陈国昌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见到兰心他整个人不自觉的就温软松弛了很多。

        吃过午饭,兰心啥都没收拾直奔河边的桃树林,看到国昌哥已经在河边坐着了,她远远的望着他,看他不停的撕扯着手里的几根青草,有阵风过,几片还绿着的桃树叶飘落下来,她有些心疼。

        兰心坐在陈国昌身边,把带过来的一个大红苹果放在他手里,陈国昌瞅着兰心笑了,兰心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也笑着看过来,“国昌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嗯,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估计你也能猜到了,我以后不再回一中读书了,我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你安心学习,考个好大学,这是咱俩共同的梦想,你一定得替我实现了。”陈国昌说完,便使劲的想把手里的草扔进河里,却被风吹了回来。

        这个事是在兰心意料之中的,陈国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她看出了他的无奈、纠结和不舍。而陈国昌却不敢和兰心对视,他太喜欢她瞅自己时爱意满满的眼神,他怕自己会心疼会心软会说不出鼓励她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想失去她。

        “国昌哥,你还记得咱们上初中时,班上那个叫孟颖的女生吧?”

        国昌很清晰的记得,孟颖是很特别的一个女孩儿,学习出色,气质出众,歌声美,文章写的也好,在小小的乡村中学里名雀一时,可她却早恋上了高年级的男生石飞,石飞帅帅的有一点痞,不爱学习,在学校就有了拜把子兄弟,两个看似不是同路的人,却爱的浓情蜜意,满校风雨,于是有的人羡慕了,有的人惋惜着,少不了有人会嘲讽,自然也会有人在谩骂,孟颖承受了很多压力,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难得还有一位老师能对她好言相劝,她却像扑火的飞蛾,顶着可畏的人言逆风而上,辍了学,怀了孕,她不顾一切的嫁给了石飞,后来的他们怎么样了,已经不重要了,人们也已经淡忘了他们。

        想起这些,国昌情不自禁的摇摇头,问兰心,“怎么想起来说这事了?”

        “国昌哥,我们也是早恋对不对?”

        “可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不是聊过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日久生情,我们的爱是理智的、稳定的,不是吗?”

        “是的,我记得,我一直都清楚的记得,你怕我像孟颖那样因为恋爱而影响了学习。因为如果我学习不好了,就会跟不上你的脚步,我知道你想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好好学习,不敢放松,我想着,以后即便我不能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也可以在同一个城市,我们的恋爱原本是一种动力。”

         陈国昌惚得就明白了兰心的心,家里的变故,让他们的努力成了背道而驰。

        “我想起孟颖,是因为想起了她对爱的一腔孤勇和奋不顾身。”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后悔,你现在可是十八岁的高中生了,不能像初中生那样冲动啊!”

        “是啊,十八岁,在农村很多女孩子都订婚甚至结婚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国昌听到这句话,蹭的从地上弹了起来,蹲在兰心对面,双手扶着兰心的肩,急切却坚定的说:“傻丫头,千万别冲动,不能因为我,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承受不起的。”

        兰心从小就喜欢这样一动不动的瞅着国昌哥的眼睛,那眼睛里藏的都是对她的宠爱,可今天的眼睛里分明又多了痛和悲凉。

        “国昌哥,可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心。”

        “我都想好了,你一定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后可以回家来当老师,这样既不会耽误你前程,我们也能在一起,对不对。”陈国昌在辗转反侧的夜里,已经料到兰心会陷入这个困境,他准备了这套说辞,只是不想让兰心放弃高考,未来的日子那么长,结局如何谁又能说得好呢!

        陈国昌说完,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兰心忽就冲着陈国昌的脸吹了口气,陈国昌本就掂着脚后跟蹲在河边的斜坡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吹,头一后仰,身子失去了重心,眼瞅着就要滚到河里去,兰心一把拽住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刘兰心,你又调皮!”,陈国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兰心还是忍不住咯咯的笑着,捡起地上的大红苹果,掏出花手绢擦了擦,放在陈国昌嘴边,“咬一大口,可甜了。”陈国昌边使劲儿的咬了一大口苹果,边用眼角嗔怪着兰心,自己也又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好了,国昌哥,别想那么多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苹果,手牵手的走在河边桃林里,秋高气爽,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天蓝的透彻,云悠闲的飘着,温暖相握的两双手轻轻的甩着,桃林里的叶子大都还绿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儿。


        第二天吃过早饭,收拾完碗筷,兰心就又跑去香兰家了,兰心娘看着女儿颠儿出去的身影嘟囔着,“好不容易放天假,还不老实在家呆着,这哪像个上高三的样儿啊,唉!”刘义德坐在院子里抽着烟看着这娘俩,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是开学典礼时振国叔给兰心递的话儿,回家时去找香兰,香兰有话儿要跟她说。刘兰心和李香兰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独生女,性子也相投,自小就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香兰虽说学习不出色,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但自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姑娘,十岁就会打毛活,勾手包,十一二岁时缝纫机都会使了,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在县里的绣品厂接活干,绣活干得又快又好,见过的都赞不绝口。这次她等兰心回来,是想跟兰心念叨念叨自己想开办绣品学习班的想法,让兰心给她拿拿主意,从小到大俩人就是好事一起笑坏事一起哭,所以这件“大事”是一定要跟兰心说的。

        兰心走进院子的时候,香兰正一个人坐在玉米堆旁剥玉米棒子,窗台下剥好的玉米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了有半人高,柿子树上的柿子也微黄了,在这黄澄澄的丰收里看到香兰明亮的笑脸,兰心觉得亲切又美好。

“重色轻友的刘兰心你终于来啦!”香兰跟兰心打趣的说。

“知道你就得这么说我,我可是顶着我娘的骂跑出来的,够义气了。”

“陈国昌不能回学校上学了吧,你怎么想的。”

“唉,别提了,我还没拿定主意呢,再说吧,先说说你要跟我说么事儿?”

“我是想在咱村办一个绣品学习班,你觉得可行不,这个事我想了很久了,免费的不收学费,学成了跟我一起在绣品厂接活干。”

“这是好事啊,你的绣功那么好,绣品厂有那么多的活可接,带着大家一起挣钱,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一定要干,细节你都想好了吗,么时候开始。”

“等忙完秋收吧,天儿越来越冷了,到了冬天村里人都闲着,咱村有不少闺女跟我一样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也都还没结婚,就是结了婚的嫂子婶子们愿意干绣活的都可以学,现在家家都有缝纫机,这个不愁,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至少得能放下十几台缝纫机吧,也许会更多呢。”

“这地方还真是不好找,谁家能有那么大的地儿空闲着啊!”兰心扔下手里的棒子,半躺在棒子堆上,双手枕在头后瞅着高高的蓝天白云自言自语的说,“国昌哥在想着要自己做些事情,李香兰也要开学习班,你们都抛弃了我。”香兰像是没听到兰心的话,半天没出声,兰心坐起来,见香兰手指头在棒子皮上转着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香兰,有么想说的话,赶紧说,跟我还不好意思吗?!”

香兰长出了一口气,扔了手里的玉米棒子,下定决心似的,握住兰心的手,“兰心,你可以帮我。”“我怎么帮,你说。”“有人跟我说村委会里有几间空屋子闲着呢,我找机会去看了一下,确实是,有一间还挺大的,就是不知道村上有没有什么安排,我让我爸去跟村支书问问,他不肯,他说他就是一老实巴交的农民,张不开嘴抹不开面的。你帮我跟义德叔说说,请他帮我问问,义德叔在镇上上班,支书肯定会给面子的,行不?”

“行啊,李香兰,你还挺有想法啊,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我会多给我爸一些糖衣炮弹,让他尽力促成这件事。”“兰心你真好,这个学习班要是办成了,以后还可以在别的村开办起来,你就是我们的大福星!”“别的村,哪个村,你们家苏镇那个村吧,人还没嫁过去,就想着给人家过日子啦,你丢不丢啊(方言:羞不羞)!”被兰心这么一说,香兰羞了个大红脸,姐妹俩满院子的追逐打闹着,笑声像风铃般萦绕在秋收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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