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八点,天已经黑了下来,店里时不时来几个买东西的。我坐在小板凳上,听写词语,爸爸念一个,我就写一个。
听爸爸念词语,实在是很有考验的一件事。他的普通话,是和家乡话完美融合的产物,自成一派。 于是,我每次都要进行双重翻译。先根据发音连蒙带猜,发挥想象力,明白词语的大概意思,再把它在脑海里变成普通话模式。那时我听写往往还不错,现在想来,倒是厉害。
时间拉回八点,我在听爸爸念词语。他说:"鸡瘸”,我琢磨了会儿,应该是把四声读成三声了,应该是“鸡雀”,便落笔,把这个对一年级有点难度的词语写上。心里是有些得意的,不过也只在心里得意,继续探索后面的词语。
写完后,爸爸开始检查。他捏着我的作业本,眉间皱起沟壑,十分严肃。我则紧张的站着,害怕有写错的地方。突然,爸爸更用力的皱着眉,捏着本子。他抬头狠狠剐了我一眼,一根指头高高支起,“哗哗”打着作业本。“瓜娃子,这么简单的都要写错。”他说着,又把本子戳到我眼前,“你自己看哈,你好意思不。”他的声音是从齿缝里出来的,因为咬着嘴唇,呲着牙,是强忍不打我的样子。本子在我面前晃动着,扇动的风刮乱了我的头发,我缩着脖子,眯着眼,像一颗焉不拉几的小草,在狂风暴雨中艰难站着。终于,爸爸没骂了,这实在是不容易,因为他的话一直很多,这不仅体现在聊天上,也体现在骂我的时候。他将本子甩在桌子上,吼了声:"自己改。”
我把课本拿来和本子对照,没有发现写错的,就是多写了个“鸡雀”,少写了个“的确”。
又对了两遍,我有点犹豫的指着“的确”问爸爸,是这个吗?
“啊”他不耐烦的回答。
但它读“的确”,你念的是“鸡瘸”啊。我声音提高了一点。
妈妈一直在旁边,不过没有吭声,这时翻了个白眼,骂我爸:“宝得很。”
这回换爸爸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