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读《背影》,大部分人浅浅地读,读到父爱;有小部分人,深入进去,读到朱自清和父亲的和解。可是朱自清真的能和父亲和解吗?我看未必。
若是真的和解,朱自清为何不亲自探望濒死的父亲?而是一篇发表的文章了事。更何况这篇文章亦非他写给父亲的书信。世上很多事情是和解不了的。
听到父亲将要去世的消息,朱自清想到父亲那个难堪却充满爱的背影。那可能是朱自清记忆里对父亲唯一的好印象了。那个背影遮挡住了父亲的嘴脸,他们为数不多地面对着同一个方向。倘若父亲转过身来,朱自清未必是能面对得了的。
通常我们恨一个人,不是因为他们罪大恶极,身上毫无可爱之处。而是因为他们对自己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这种伤害若是爱情友情倒也罢了。日后永不相见就是了。可这偏偏是亲情,是无法回避的血缘亲情。亲情所造就的,不只是伤害,而是折磨。就像一个长满癌细胞的器官,你不切除就会蔓延到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你切除器官,却又无法生活。这样的折磨,又岂能是因为一个背影而能够原谅的?
可也是因为亲情,当父亲将要去世的时候,他的内心只剩下悲伤。他忘却了之前因为这个人受过的所有折磨。
这是有特殊性的。
父亲濒死,是一个特殊时段。他让人产生身边环境的变动和抽离。人们四处寻求之前达到的相对平衡,而那个平衡就意味着和解的发生。
而这个和解又不是真的和解。只是受伤之人的自我宽慰。
这种自我宽慰是永久性暂时的。只在你远离对方的时候有用。而当你见面的时候,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你的仇恨、不安、恐惧、孤独,再次升腾而起。
原来,一切都是虚无。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生活在幻想出来的成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