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位许久未联系的文圈朋友（暂且叫小A）突然向我发来消息，那字眼瞬间触动心尖，让我难以置信——“川哥，我的买断文要影视化了。”
我瞬间沉寂在键盘展开的聊天页面，死死盯紧“买断文”、“影视化”，浑然不知所措。
认识小A是在三年前，那时他在我某站发表的小说章节下评论了近千字的长评，对于一个阅读量寥寥无几的三流作者，这无非是最令人感激涕零的举动。平时假装高冷的我回复了他，并对他的崇拜与认可表达了感激。他则顺理成章地加了我的QQ，于是天天给我发他写的文章，让我稍作“指点”。
本就寡欢的我则极为乐意，谁未曾不想借以师名而图己虚荣以消无趣?
他则如鱼得水般，从一天一篇文到一天几篇文这么发给我看，许是我的半斤八两建议正好适合他的味蕾，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于是，他从一名读者变成了作者，也在那个站发表文章了。我也备受他的鼓舞，在那一年签了合同，成为了签约作者，期间也发表了一些实体杂志文。
本以为我可以顺藤摸瓜，就这么签约——出版——续集——改编等等走下去，无奈生活变更，不允许我再继续这么写文了。但我并没有放弃写文，我始终与文字同呼吸、共命运，只是变成了另一种模式——替人写文，也就是文字交易。
为什么？为了钱，我极其需要钱，没了它，我只是生活的一个弃儿，一个不再有奶汁喂养的几月大弃儿。
我已记不清，多少个劳累工作回家的晚上，我打开板面已经松弛的旧笔记本，行尸走肉般地把手指推过去，疲惫却快速地操弄键盘，打下那些毫无生气、“顾客需要”的文字。没打几分钟，酸痛困乏的双眼就会挤出眼水，随着困意哈欠的缓现，才发现唇腹缺水干裂。
这也是写作，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我一直这么想，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欺欺人。但这枯燥无味的几个小时，可以换来让我吃好几顿饭的稿费，何乐而不为呢?这不代表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写作水平吗？这不代表我已经可以靠喜欢的爱好来兼职养活自己了吗？这不代表我已经实现每天都可以写文字的愿望了吗？
这……无法代表。
唯一代表了，我成为了生活与文字的奴隶，而且是禁锢得丧失本性的傀儡。
折腾了两年，我写下了许许多多的文档，但没有一词一字是关于自己的点滴，即便是抽闲投稿投杂志，我也选择稿费最高的、最容易审核通过的无名派或者小名派公众号等等来规定习作。
渐渐地，写文于我而言，无非是“包君满意”服务：篇幅不满意，没关系，我改；人物描写赞词不好，没关系，我换；不是喜欢的风格，没关系，我还可以重写啊!
一遍，两遍，三遍……“您满意就好！”
猴年马月，我应该可以脱下这副自我反感的皮囊了吧！
今年好长的一段日子，我都没有写文，一个字都没有写，因为我有了基本固定的收入来苟活。才恍然发现，我竟然是这么痛恨文档与论文，恨到不再想去打开电脑的那个码字软件，恨到连那个商业QQ号都注销清除聊天记录，恨到不知道以后还要不要写文字，比如，写写叫小说的东西……
我盯着屏幕深思了许久，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断了，什么时候签了几本，什么时候开始协商了影视化，这三年不见是否已然小有名气了，我想问很多很多，就像他当初想问我好多好多一样……但我还是决定只回复“恭喜”二字，因为这至少可以挽回我些许卑微的虚荣。
正想按发送键时，小A来了条消息，“川哥，这么忙吗?这么久不见，你是不是都已经出版啦?都憋着不告诉我的吗?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弯起嘴弧，淡淡然回复：“是啊，很忙，没机会出版呢，恭喜你啦！”
我知道下面将会展开什么样的对话，但这些都已然不重要了。因为我意识到，在我的世界里，或许本就应该大规模地自我认知、自我评判、自我抉择以致明确我那不堪的文字之旅当该何起何落了。
我觉得愧疚的，不是自己为了生活的苟且而“糟蹋”了的那些文字，而是那个等待已久以至于差点悬梁自尽的本性灵魂。忘了为了写作而写作的道路，屈于名利的劳图，绝对难以在这个领域长久居住，除非你的身心早已瘧污。
对不起，我曾经为了名利写作；
好在，
现如今，我开始为了写作，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