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算得上繁华,因为我侧身望去,那一条偌大的巷子里开了无数间风月楼,这意味着这里或许还是官府所在地。这里是断然不能走的,孔方兄在口袋里躁动不安,彷佛跃跃欲试,而我也只能摸摸口袋,转身离开,我知道这弄堂和学堂一样,要是进去了,多少钱都不够的。我还是赶快问问乌龙山离开这里还有多远才是正事。
回身前行,这里是一片垃圾堆成的废墟,再往前是一个路口,鸡鸣狗吠此刻在耳边响起,却不辨在何处,而时间也好像被岁月遗忘掉了一样。大隐隐于市,大地方必定会有高人的,能在此地找到高人问清楚剑上文字也未尝不可,我出行的目的正是如此。
之后我决定去寻找这样的人。我的第一反应是官府一定有人才,可以帮我忙。于是我开始寻找官府,我再次望见前面不远处的大路口,发现那路口建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建筑,硕大无比的形象很符合我想象中得老大说的那个大到夸张的春月楼,因为若是如此,那么乌龙山就不远了。
我叹了口气,不由得感叹,人内心的惰性远比肉体来的更快,而且不容易消除。
走到近处,这座建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当地官府。我站在这房子的大门外往里看,里面的院子相当宏伟,雕栏玉砌应有尽有,富丽堂皇的令我咂舌,心想这样华丽的地方,必定是哪位员外的豪宅。
正想时,便慢慢退步出来,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身旁窜出四五个彪形大汉拽上一位与我同在门口的瘦小男子当街厮打起来。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因为厮打仅限于瘦小男子喊着“你这厮……”然后就被壮汉一拳打过来,二者完全不存在对抗的情形。
这种事情倒也正常,于是我抬头看了一眼这阔气的大门,准备离开。走出十步之外,猛然回想起来,刚才的情形未免太真实,太符合官府门口应该发生的事情。当这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的时候,我笃定这里是官府,而且是最大的官府,在这个时代里,官府只允许青楼和他一样可以建得如此气势磅礴,就算这里不是官府而是青楼,那也无所谓,因为官府中人早已和青楼百姓打成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去哪都能找得到人。
所以,我决定回去看看。
如我所料,我被挡在门外,刚才打人那两位仁兄跳将出来,拦住我的去路。
他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就是想问问,这里是不是衙门。
他说:自己没长眼睛啊,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我抬头一看,在大约三层楼高的位置看到一块跟门板大小差不多的匾额,上书一个像是用来镇鬼驱邪的“衙”字压在我头顶,我头皮一麻,忙说,你们大老爷在不在,我找他。
俩大喊怒目圆睁,对我吼道:不在!说着就要关门。
我拔剑一挥,险些割到自己的*,瞬间冷汗从脊梁骨就冒出来了,但还是镇定住了,回吼过去:给我闪开!
那二人果真被我吓到了,愣了一下,然后一脚踹过来。我急忙用剑挡住来脚,被踹得后退几步。这时候我发现好像剑没有锋利到割伤我的胸口,反而变得有点钝,接近剑柄的剑刃部分还带着些锈迹,心中不禁暗骂父母良,好歹给我留个质量好点的兵器作为留念,倘若我晚些遇见王老大,从而导致我没有发现剑上小字而把这把剑扔掉,那何其悲哀。
那大汉说:我们大老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须得些人事才好。我见他边说话边两手掌对搓,显然是想要钱。
我说:我们闯江湖的,哪有钱,你读书读傻了吧。
这时候已经有人渐渐围过来了,我暗自窃喜,群众越来越多了。尽管群众什么也做不了,但人头数量所产生的震慑力是不容小觑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那官府肯定怕群众哗变,所以适时会出面调解,到时就能见到府衙众人了。
倘若真能以这样的身份跟府衙人见面,实在是很有面子,我忽然有种农民领袖的错觉。
群众越围越多,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说前面有个小子拎着把菜刀去上访被堵在门口,正闹事呢。有的说,这小子是来寻仇的,年少有为啊,看来还是血海深仇,那把剑还没磨利呢就上门杀人了,真是英雄出少年。还有的说,别吭声,那人拿着的是传世名剑,是来杀这个狗官的。
说话的声音很多很杂,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惟独最后句话一出口,众人瞬间分出了个小口子,把说话人晾在中间,谁也不想跟他靠近,纷纷用行动表明刚才那句话和自己无关。我看了一眼那人,他猥琐还略带无助和惊讶的眼珠转了一下,便迅速的钻出人群,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场景让我叹服这里群众对于敏感词的敏感度远高于敏感词。
趁着人们没反应过来,我挥剑大喝一声:看剑!那二人被吓得后退一步,然后我转身飞速跑进人群,几个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茫茫的集市人海。跑出百步意外,我回望衙门门口,人群早已散去,而衙门里不断跳出一队队身着官服的喽啰,像是来找我的。
我开始感到慌乱,刚来此地就被通缉,实在不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我一边走一边琢磨下一步到哪里安身。刚才围观的人太多了,由于情势所迫,也没有看清楚客栈老板有没有在其中,不然客栈是绝对不能去的,而露宿街头虽然是一种很有诗意的做法,但很容易被当做流浪人口给统一管制,这岂不是自投罗网,更是不可取,万一还没诗意就变悲剧,就只能坐在牢里看星星了,那不是诗意,是失意。
正走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觉得这里接近城郊,附近的房子想对府衙来说都是属于极度迷你而且破旧得犹似前朝古迹,感觉靡腐得好像一阵大风就可以使其拔地而起。我转过小路,走到一座小屋门前,这屋子的旁边还种了一棵大柳树,翠绿的叶子和崭新的柳枝把这房子衬托得愈发沧桑。
我好奇地走向院子口往里望去,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在院子里扫地,地面本来就是土地,而扫把是枯树枝编排而成,上面只有少许树叶,大部分都是枝杈,所以扫起来尘土飞扬,而老人在风沙中泰然地扫着地,神情庄重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刚准备开口,只见院子旁边的院墙外站着一青年,那青年嚼着一根黄瓜,对老人大吼:老头,你刨坟呐,你这是要升天还是怎么着,弄得这风生水起的,要人命啊。
老人回望一眼那青年,继续扫地。
那青年急了,把口中黄瓜咬成两半,向老者甩来。我急忙上前,正欲阻止,往前迈了一步之后摔倒,只觉得大地一震,再看那青年时,他脸上沾满了黄瓜片,嘴里插着一根土黄色的棒子,哑口无言。
他随即从口中取出土棒子,愤恨地往地上摔去,然后嘴里嘟嘟囔囔地大踏步离开。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浑厚的吟诗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