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毕业七年,我再也找不到一起踢球的兄弟了。
现在的我站在学校的球场上,
穿着破旧的球衣,
没有对手,
也没有朋友。
我的护球像亨利,
我的过人像梅西,
我的秃顶像鲁尼。
一脚射门,
打铁,
再来,
哎哟握草,
抡空。
“傻逼。”牧鸡说。
“傻逼。”雷虎说。
艺鱼没说话。
我的大学时代,没有女孩。
高中老师说你们好好做试卷不要谈恋爱,
等到了大学,就自由了。
然后我自由得像是脱缰野狗,
货架上全是狗粮却没钱买的那种。
对于找不到女朋友这种事,
同寝室的艺鱼、牧鸡、雷虎,
觉得姑娘们还没从残酷的高考中缓过神来,
等她们拥有饥渴难耐的心情,
就会把我们都抢走,
不如现在讨论一下如何平分班上二十七个女生?
然后我们讨论了一年,
除了谁都不愿意少一个以外,
我们看得上的姑娘都有男朋友了,
我们看不上的姑娘都看不上我们。
“可能是我们丑吧。”雷虎说。
“不,只有你丑。”牧鸡说。
“是,只有你丑。”我说。
艺鱼没有说话,在点头。
人就是这样,
一旦认清现实,
就会觉得好像永远也到达不了,
然后自甘堕落。
于是我们逃课,
玩游戏,
抽烟,
喝酒,
考试前熬夜,
考完后补考,
补完后重修。
电影里的青春片都是骗人的,
这才是我们经历的不堪回首。
但我们还是在不健康的生活中,
找到了希望。
足球。
我仍然记得那是一个断网的下午,
“棒馊有女朋友了!”雷虎哭喊。
“不可能,他比你还丑!”牧鸡说。
“真的,我路过足球场时,有女生在为他加油!”
艺鱼没有说话,抓起雷虎就往外跑。
2
当女生在喊加油时她在喊什么?
我们想象过很多,
比如用力啊,
比如快一点,
比如射吧宝贝,
但其实我们从来没听过。
我们以为在草地挥汗如雨,
也会让姑娘感动落泪。
你看他矫健的身姿,逛街一定不喊累。
你看他拼命追着球跑的样子,对爱情也肯定很专一。
第一次四个人围着足球打转,
半分钟后,气喘如狗。
还是算了吧。
“食堂几点开饭?”牧鸡问。
“就这钟程度,怎么值得人来爱!”雷虎说。
艺鱼没有说话,而是闭着眼睛感受天地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我问。
“刚才我用新鞋射门时,有妹子在看我。”雷虎说。
“不会啊,明明是在看我断你的球。”牧鸡说。
艺鱼没有说话,
正品国米球衣在阳光底下,
比他的墨镜更骚。
那时候我们对世界上的豪门都没概念,
我跟牧鸡、雷虎的衣服全是在学校边上的集市里买的,
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
只要能足够显眼可以抓住姑娘的眼光就好。
我们无法理解艺鱼买正品球衣的必要,
直到有个姑娘跑过来问,
帅哥你是国米粉丝?
“卧草!”
“卧草!”
“卧草!”
“是啊,我可以要你电话号码吗?”艺鱼说话了。
“滚,我是AC的。”
3
球队之间不能和谐相处,
就好像爱情鄙视性别的差异。
艺鱼黑着脸要把衣服脱下来,
我阻止了他。
“一个人不能连自己的信仰都抛弃,生是国米人,死是国米鬼!”我说。
“但我是随便买的啊!国米是什么啊!好吃吗!”艺鱼哭了。
“别哭了,再不踢,我肚子都饿了。食堂什么时候开饭?”牧鸡问。
“别耽误我找女朋友好吗?快练球!”雷虎说。
其实我们已经在球场摸爬滚打了三年,
对什么盘带拌蒜吃土啊,
断抢断了腿啊,
胸部停球停脸上啊,
下底传中没底线啊,
都有了一定的理解。
姑娘其实对我们来说,
不过是足球生涯中的过客。
当足球在你脚下,
世界都在你眼前。
“就是这几个人赖着不走。”
那个姑娘回来了,旁边还站着几个肌肉爆炸的糙汉。
“牧鸡,走,吃饭去。”雷虎说。
“吃什么吃?没看见要打架吗?”牧鸡说。
“雷虎我跟你走。”艺鱼说。
“好久没吃红烧肉了。”我说。
“穿国米的,留下。其它人,滚!”一个男人说。
其实我不太记得那个时候是谁先动的手,
反正我们四个人,
东倒西歪地趴在草地上,
还闻得到鞋臭。
4
我们没打架。
我们输了球。
那天的足球跟平常理解的不太一样。
我们此前看了很多比赛,
假装是个会踢球的球迷,
也吐槽C罗真臭,
欧文太渣,
二十二个人在场上,
进球数连雷虎掰着指头都能算清。
但是那天,
肌肉猛男把我们放倒在地上,
入网的球,
比现场看我们出糗的姑娘还要多。
我们把脸埋在土里,
一直等到天黑,
这样才不会被人认出来。
“完蛋了,我再也找不到女朋友了。”雷虎说。
“上哪儿吃东西?”牧鸡问。
艺鱼没有说话,国米的球衣布条褴褛。
第二天,我习惯性地喊他们踢球。
雷虎说要好好学习,毕业有点悬。
牧鸡说我新发现了一个吃饭的地方,没空。
艺鱼没有说话,操起球衣跟我走。
“昨天输得不痛快?”对方说。
“怕你啊?”艺鱼说。
在我们输到第三十六个球的时候,
雷虎和牧鸡来了。
“学完了。”雷虎说。
“吃饱了。”牧鸡说。
“搞他们!”雷虎说。
“搞他们!”牧鸡说。
“搞他们!”艺鱼说。
“搞他们!”我说。
5
毕业后,艺鱼去了上海。
几年后,生了孩子。
牧鸡留在杭州。
几年后,生了孩子。
雷虎回到家乡,
几年后,还是没有女朋友。
我也回到家乡,
工作,
恋爱,
事事顺利,
也一事无成。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艺鱼。
我说好久没有一起踢球了,明天回学校聚一聚?
艺鱼说,我要带孩子。
打电话给牧鸡。
牧鸡说,我要带孩子。
打电话给雷虎。
雷虎说,我要擦孩子,你有没有好的纸巾推荐?
但终究他们还是来了
“赶紧踢,我还要回家带孩子。”
“赶紧踢,我还要回家带孩子。”
“赶紧踢,我还要找女朋友。”
时隔七年,幺幺幺寝室的球渣又聚齐了。
然后我们踢了一分钟,
跪了。
“没了旗鼓相当的对手,真是寂寞如雪啊”雷虎说。
“好怀念当年被摁在草地上摩擦的日子啊”我说。
“你们还记得以前那个撕我球衣的AC肌肉男嘛?”艺鱼说,“他们现在组了个FO3职业战队改玩游戏了,19号是他们FSL职业联赛第三赛季决赛,20号还有全明星赛。今年比赛正好在上海,哥几个跟我一起回去虐他们一把?”
“晚了吧,人家比赛哪有我们的份?”我说。
“虽然我们体力跟不上,但玩游戏还是跟意识有关,而且我告诉你,我的手速不是吹的!今年的奖金就有一百万,我们的目标,是下一季。”雷虎说。
“我看可以,搞他们!”牧鸡说。
“就是,搞他们!”雷虎说。
“我国米必胜,搞他们!”艺鱼说。
“搞他们!”我说。
世界曾经是我们的,我去你妈勒个臭嗨,世界现在还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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