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

我从小就离开了父母身边,被寄养在外公家。外公重男轻女,所以和表弟相比,我总是次要的。于是,我渐渐的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小表弟。

但是我不甘心啊,所以我努力学习,分数每次都考得比小表弟高,可是外公从来没有夸过我。看见小表弟在外公怀里撒娇,我就羡慕着,渴望着。

我没有把这些委屈告诉爸爸妈妈,而是一个人默默的承担了下来,因为我从小就被教导:不要给家里人添麻烦。

然后我就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好孩子:说话礼貌,成绩优秀,不任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住着另一个自己,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乖巧的人生。她说她想指责外公的偏心,她说她想控诉父母的离开,她说她想赶走虚伪的我……

可是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开口,因为我不允许。

长大后,我去了外地上学。离开外公家的第二年春节,外公那一天喝得酩酊大醉,我和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他追着我们所乘坐的三轮车,喊着:

囡囡这丫头,可乖了。囡囡啊,以后记得经常回来陪陪我啊,外公等你回来啊!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泪眼朦胧的看着外公因为车子前行而渐渐变得渺小的身影。

妈妈被我的眼泪吓坏了,我摇了摇头说带着哭腔说:妈妈,外公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啊?要不要我们再留一会?

妈妈笑着为我擦了擦眼泪,说:你外公只是喝醉了,不用担心的。

是呀,外公只是喝醉了。外公的温情从来都不是留给我的……

但是、但是我可不可以贪心的解释为“酒后吐真言”?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外公一直很心疼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我没有机会问出口……

同年的十一月,外公突然晕厥被送往上海急救,却被下达病危通知书。

外公那寂静的房子开始有不同的人拜访,这热闹让我感到莫名的悲伤。

我坐在外公的病床边,此时的他已经认不出人了。我学着妈妈等人的方法,为外公按摩肌肉,所以人都说我孝顺,但是外公不知道。

课程很紧,班主任一直催我回校,但是我不想离开,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是这个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像是所有离世的人一样,外公那天突然变得精神,久久没有说过话的他,喊出了小表弟的名字。外公让我们所有人在门外等候,和小表弟在房间内讲了五六分钟。

我就站在门外,还带着隐隐的期盼。只可惜,我从来不是被惦念的那一个。

小表弟出来以后,外公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的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我安静的离开了外公的病房。

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只是两节课还没有结束,就被班主任告知,速回家。

我放佛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冷静的收拾好东西,自己搭上了列车赶到外公家。我在屋外听见了妈妈等人的呜咽,不敢敲门,直到妈妈开门发现了我。

妈妈抱着我哭得像个小孩:囡囡,妈妈没有爸爸了,怎么办,妈妈没有爸爸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妈妈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所有安慰的话,我都说不出口。我当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外公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喜欢一个人坐在他的墓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呆呆的坐在那里。

哪怕外公临走的时候,喊的都是小表弟的名字,原来我在他心里真的不那么重要。

怨他吗?我不知道,但是他除了不能给我想要的期待,什么也没亏待我。但也因为没有那份期待,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送给曾经害怕受伤如今满身铠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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