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路口

年关将近,梅耶的父亲却心事重重,早在前几年梅耶就注意到每年年末,父亲总是在看电视时,与家人谈话时,或者做饭时,突然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每当这时,梅耶的内心都会生出一些自责与同情。

今年,毫无例外地进入十二月份,梅耶时刻提防着那声叹息,仿佛那吐露的沉重能将他就地打倒,父亲是来城里接他回老家的,他随手拿了几本书,坐上父亲电动车的后座,一路上,他们揣着各自的心事,很少说话。

“你冷不冷?上海该没有家里冷吧?你该穿厚一点。”父亲突然说。

父亲骑得很快,湿冷的寒风扑面而来,梅耶不再侧头望着道路两旁颓败的树木出神,他把额头轻轻抵在父亲的后背上。心里一阵温暖,又一股悲凉。

“上海也冷,跟这差不多。”梅耶答。

梅耶前年考上了上海的大学。

“爸爸,你冷不冷?”

“我不冷。”

车子骑得飞快,马上就到了新路,过年期间,为了控制新路的车辆通行,新路两侧用绳子围起来,仅仅允许两人通行的路口站着两个交警值班。

父亲像是没看见一样,拧着同样的电力冲向那个路口,两个交警马上排起人墙挡住了去路,梅耶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轻轻拽住父亲的外套一角。

其中一个较高的交警说:“过年期间这条路不能过车,你们走其他路吧。”

梅耶用小得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爸爸,我们走那边那条路吧,远一点就远一点。”

父亲没有回应他,几乎是以愤怒的语气对交警喊到:“我刚还看见一个人骑电动车过去,你们为啥不让我过去?”

另一个交警不耐烦地:“你哪只眼睛看见刚过去了一个人?”

“我看你们是,我刚才明明看见我前面那个人骑车过去。”

父亲愤怒地继续重复着那个问句,一边给电要冲过去,交警用脚抵着电动车前轮,前轮在与交警穿着皮鞋的大脚的扭打之下连连摇头。梅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父亲忽地从电动车上下来,“我今天还非要过去”,不耐烦的那个交警也冲到电动车近旁,高的交警跟着走过来喊到,“过年不要惹事,好好跟你说你不听。“

 梅耶抓住父亲的肩膀,恳求地说“爸爸,我们走那边吧”。

“我跟你说多少遍,上面规定过年期间这条路不能过车,你们还是走那条路吧,过年不要弄得大家都难看。”高交警伸手指向十字路口东西走向的那条路。

“诶,那我问你,你刚刚为什么不挡那一个人,我明明看见他骑车过去了。”

父亲还是很暴躁。但看的出来他平静了一些。

梅耶顺势继续说服父亲,“爸爸我们绕远一点也没关系。”经过我们身旁的路人,也劝父亲“算了,走另一条路吧“。父亲瞪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地调转车头,开向另一条路。

父亲一直骑车不说话,梅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也放弃了交谈,天已经快黑了,快到家时,前座的父亲突然对梅耶说,“今天不应该跟人家吵架,走另一条路也没啥嘛,关键我看他们放了我们前面那个人过去,你也看见他们没有拦那个人吧?”。梅耶心痛极了,顿了一会儿,轻轻吐了一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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