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她,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我……爱她。
“啊啊,我……”用颤抖的双手抱紧头部,手机在一旁拼命地震动,差不多要从我坐着的椅子上滑下去了。
不行,她要来了,她绝对要来了!
好可怕,好害怕!
我不要……
不可以……
为什么……
明明我……
脑海中回放着她曾经作为“试验品”时展现出的可怕表情和话语,那时浑身几乎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少女紧紧掐着自己的手,陷入不知为何的幻想中,面目狰狞,一边留着泪,一边嘶吼着,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那副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形象连主要
的研究人员都不敢靠近,然而——
我深深地,深深地,爱着那样异常的她,甚至渴望一直注视着陷入疯狂的她。
大概会有人想问她是谁,而我的回答绝对会很搞笑。
我是她小学同学的初中同学,也即后来她所献身的研究所的一员。
她应该不会知道,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她产生如此病态的感情,非要问的话,也只有初二那年了。
“何明远,不用再躲了吧?你手机可一直在震动哦!”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回头都知道她脸上的表情。
一定是……
一定又是……
“迟秦寻……你……”我抬起头努力瞪视着她,瞪视着我喜欢的女生。
“我……”啊,又来了,又是这种表情,为什么……
不行,我好害怕,牙齿在打颤,身体也没好好地听从指挥,但是,内心涌起的怒火却强制压过了恐惧。
“迟秦寻,你能不能别再摆出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白痴吗?”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看不懂你表情的含义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傻子吧你!”
少女的表情变得惊愕,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她嗤嗤地笑起来,笑到不能自已,身体深深地弯下去,随后在我也惊愕地,不,或许是我早已料到的某个瞬间停止笑容,然后冰冷锐利的触感经由她温暖的手传递到我的腹部,我的脸瞬间扭曲,意识里却浮现了过去的场景。
我在小学时成绩还过得去,然而当我到了初中,瞬时一落千丈,同时我接触网游,于是彻底堕落,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我,哪怕是最好的哥们,哪怕是最亲的父母和老师,那时我是这么想的。
随着一天比一天变得更讨人嫌,父母终于对我失望,他们开始争论是谁导致了我这样,他们互相埋怨,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商量好等我初中毕业就离婚。
如此恶性循环下,我遇见了迟秦寻。
“啧,那你以为你是什么?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啊!”刀刃又往身体更深处进入,她的脸也扭曲起来,“真是的,不过或许你说对了一点点哦,我也许真该换个表情了,下次,也顺便换张脸吧。不过——”
“如果你说对了的话,那这次行动真的超值欸!”
“下次,不可以再记得我哦,明明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喂,我说啊……”她将脸靠近,近到我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悲伤和痛苦,当然也看得见那份憎恶,湿润的气息在耳朵边拂过,痒痒的,很舒服,说来讨厌,我都快死了,竟然还有心情想这种事呢。
“你是否记得,是谁,复刻了你的人格?如果记得,就眨一下眼。”
记得是记得,但我何必如此听想要杀了我的这女人的话?尽管如此,我还是眨了眨眼睛。
“是……这个人吧?”那个人的名字在耳边轻轻带过,我又眨了下眼,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在我身侧静静坐好。
“果然是他啊,那么,稍微听会我的牢骚吧。”
她露出恬静的微笑,我的视野很模糊,只能勉强有所感觉。
初二那年,学校举办了例行的运动会,因为每个班都必须排有个节目,即便废柴如我,也被以人手不足的名目拉着排练,就是在这场运动会上我第一次遇见她。
“池忆森,我果然还是有必要问问你,你到底是这么做到只是一个暑假就能从一个胖砸瘦成一道闪电?请务必把秘籍传授给我。”深受日漫荼毒的语气吸引了我的注意,不禁把目光转向正在和我班同学说话的她身上。
恩,她也恰好看向我,脸上挂着奇妙的微笑,是十分寂寞的微笑,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她向我点头示意,表示亲切,而我还沉浸在那份微笑中。
人之所以可以分辨另一个人是真实的微笑还是强颜欢笑,是因为人在微笑时回牵动脸上某些平时不会牵动的肌肉,迟秦寻的微笑是十分自然的微笑,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她是发自内心地在微笑着,即使在我看来,那份微笑太过完美反而虚假。
“喂,池忆森,这小哥哪位啊?长得还可以啊!介绍一下?”
“迟秦寻你是女流氓吧!滚滚滚!”
就这样,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迟秦寻,中了邪一般,我向她搭话:“别乱开我玩笑。”
意识回到当下,少女仍在说话。
“抱歉,很疼吧?真是对不起啊,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除了杀掉你,恐怕没办法了,毕竟催眠对你都已经不起作用了,所以啊……”
她似乎流泪了,但我看不见,只是她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在另一个世界的你,千万不要再记得我了。”
“你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真的很厉害,努力到现在你会累吗?”
那时的我,以为她说的“另一个世界”是恐怕不存在的死后世界,但,我终于明白……
并不是。
当我再度醒来时,是不熟悉的天花板和不熟悉的白大褂,有一张疑似护士的脸探头看了看我,然后大声叫唤什么,有一张疑似母亲的脸看着我又哭又笑。
然后,我听见——
“儿子就叫贺明远吧。”是父亲的声音。
眼泪不可抑制地留下,多半迫于生理反应,我哭得撕心裂肺,,周围的人都在为了“我”的诞生而喜悦,但我却真心实意地感到悲伤。
我大概……再也遇不到比那个人更作死的女生了。
盛夏时节穿黑衣黑裤,连鞋也不放过的,冬天又只穿短裙配丝袜甚至还故意不带暖宝宝,美名其曰锻炼,最后冻到重感冒,凌晨三点拉着朋友散步,吃面加辣酱加到面汤都是血红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其实和她不熟,甚至在相处最好的初中里也只说过不超过二十句话,但我无法忘怀的是她的笑容,那份太过完美而显虚假的笑容。
我大概,可能,应该,真的,再也碰不到这么作死的女生了,如此虚假,却比任何人都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