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古乔
几场春雨过后,湖畔草木疯长。雨过天晴,蛙鸣从傍晚延续到深夜,田野间像搭建了一个热闹的舞台,用“恰则黄昏雨便晴,青塘迤逦尽蛙鸣”来形容此刻的意境再贴切不过。
村晚炊烟袅袅,风拂动着树叶沙沙地响,水湄草色渐暗。在夜色的催促下,一头耕牛、三两只小羊沿着田埂缓缓而归。曲曲折折的小路尽头,村落屋舍的灯次第亮起, 月亮隐隐约约地出来了。
不难猜想,一定有一位指挥家隐居在青草深处,领唱、合唱、伴奏,它把角色安排得恰到好处。哪里是休止符,句尾拖音有几拍?它们清清楚楚。
经过一整冬的沉默,蛙的音色变得圆润又清脆,音符拖着长长的尾巴,掠过田野,飞入山林,向远处延伸而去。蛙声时而晦暗,时而清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它们已然是大自然的歌唱家,展现出高超的歌唱技巧,收放自如,细腻不乏粗犷,温婉中带着几分豪放。
戛然而止时,小虫浅唱,带来轻盈的伴奏,相较于万马齐喑般雄浑的蛙鸣,倒衬出了几分静谧柔和。
在不加装饰的舞台中,青蛙们淋漓尽致地表达着迎来春暖花开的喜悦,没有刻意彩排的一场以它们为主唱的演出,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拉开了帷幕。
我安静地听着这蛙声,暮色阑珊处,星光微亮,映照在田野的青草地上,清脆的蛙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仿佛看到它们有的在表演,有的在候场,忙得不亦乐乎。
作家川端康成总爱把月光与蛙鸣联系在一起,他说,“一听到雨蛙的鸣声,我心田里忽地装满了月夜的景色”。此刻,月光正撒在我的窗户上,听着蛙声阵阵,有一种诗意漂洋过海而来。
月光下的思绪无限延展,倒让我想起苏东坡的“夜色入户,欣然起行”,失眠的夜晚,与好朋友“相与步于中庭”,这样心有灵犀的好友能有几人?乐观豁达的苏东坡若站在此刻蛙声阵阵的庭院中,他会不会说,“何夜无月,何处无蛙鸣?”
连续几天,我打开窗户,录下蛙声,声音一天高过一天,拥挤得好像要从田野里溢出来了。枕着蛙声入眠,梦境仿佛有进入初夏的错觉,我分明闻到几分稻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