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嗯…呼呼…嗯…”
我叫钟忆男
此时此刻我在产房里，正在经受着宫缩带来的阵痛，羊水破了才不过3个小时，医生检查了几次，还没开到3指，但是我已经撑不住了，每隔几分钟一次的阵痛已经让我浑身是汗，紧紧咬住医院的被子不敢叫出声。
“无痛呢，我要打无痛！”
随着新一轮的阵痛袭来，我受不了了，羊水破了医生又不让下地，肚子和腰好像有千斤的锤子砸着。
“还没开三指呢，无痛也得等三指才能上啊，对了，你的家属呢，要他们签同意打无痛的声明书的，这个你可不好自己决定。”戴着口罩的医生走过来，伸手探了一下，用着司空见惯的语气跟我说了一句。
“还是太娇气了。”
医生摇着头走了，我不愿与她多说，光溜溜的躺在冰冷的待产房等待开到三指。
“护士，我家人呢？我老公在外面吗？”
“你家属？他们都回去了，你没这么快生呢，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就回病房等着了”
“我要打的无痛问过他们了吗？”
“问过了，你丈夫那边说要听你妈妈的主意，你妈妈现在还没给我们明确答复，况且你还没开到三指，再等等吧。”
待产房里格外的冰冷，左右都是接生用的工具，医生给我接了氧气，氧气瓶咕噜咕噜的冒着，我好像变成了小时候被我捡回家却被妈妈丢到桶里溺死的小野狗，哀嚎都发不出的挣扎着。
“医生，我疼的不行了，求你帮我再看下到了三指没有！”短暂的5分钟过去了，宫缩又来了，我瞬间被这股好似要碾断身体的疼痛逼出了一头的冷汗，煞白着脸祈求着医生。
“差不多了，怎么样，还是想上无痛？你家属答应了签字嘛？”
“我不知道，我没力气问他们了，能不能帮我问问，求求您了”
医生把检查的手抽出来，翻了一个白眼，对着摆放器具的护士说到：“去，问下这床的家属，愿意签字了没有，愿意了就准备材料。”
护士转身踩开了产房的门，出去了，我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希望她带进来的是好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宫缩中的时间是漫长的，经过了漫长的煎熬后，我终于看到了那个问情况的护士进来了。
“怎么说？”医生开口问着。
“家属说再考虑考虑。”护士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继续整理器材去了。
“什么？为什么？是谁说的再考虑的？”我大惊失色，不可能啊，我们家长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是啊，是你本人亲妈说的，你老公和你婆婆都说你妈妈主意大，所以都听她的，是你妈说让再考虑考虑，哦对了，她还说让你别那么娇气，都是这么过来的。”护士好像带着一丝嘲讽，说出的话像极了对我的杀无赦令。
怎么可能呢，从我怀孕起，我父母就非常高兴，尤其是我的妈妈，不仅天天做大鱼大肉的给我补身体，还经常熬名贵的参汤，也从来不像我婆婆那样让我忌口，我想吃冰就吃冰，想吃水果就吃水果，她经常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量，一定要吃饱吃足才是，这样孩子才能又白又胖。
我手机呢？我要打电话给她，问下为什么不让我打无痛。
“嘟……嘟……喂？”
“妈，你为啥不让我打无痛啊？我好痛啊，再痛下去我都要坚持不住了！”
“你还小你不懂，那个无痛是打到脊椎里的，你将来落下腰疼的毛病，还不是你吃苦，再说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啊，你也别太娇气了，忍忍吧哈，别打电话，辐射对我外孙子不好！”啪！
电话挂了，我放下电话，一脸茫然，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护士，不能我自己签字打无痛嘛？”
“医院规定不可以哦，你再跟家里商量一下嘛”
我拿着手机，忍者一次次的宫缩，给老公发了个微信：“我疼，我要打无痛！”
“乖，忍忍，妈把道理都告诉你了，懂事点，我和妈都在外面等你哈”不一会老公的微信就让我彻底失去了希望。
八个小时，整整八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宫缩一次比一次来的频繁，疼的难受的时候我用头一声一声的撞着墙。
“哐！哐！！哐！！！”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我一个人经历着地狱般的折磨，我死劲的推着肚子：“快出来，你快出来！”病号服已经湿哒哒的贴在我的身上，我打着寒颤，躺在床上的手紧紧的拽着床栏杆，腿往下蹬着，不知道要蹬掉什么。等医生检查开全了的时候，我已经疼的没了力气。
“开全了开全了，来不及上产床了，就在这里生。”
医生命令护士挪来了无影灯，搬来了器械和小床，把我的腿架在了接生腿架上。
“来，等我口令哈，疼了没疼了没？”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无力的点点头
“来集中精神，像上厕所那样使劲，来使劲！”
我咬着牙，抓着床栏，拼了命的往下一推
“收力气收力气，休息一下，疼了没疼了没，来一二三往下用力。”
我没力气了，整整几个小时的阵痛已经磨掉了我所有的力气。“就这么一次算了吧，我累了”我心里想着。
“好再来，用力，好的很好，收力气收力气！收力气啊！！要撕裂了！！”
我已经听不见医生的惊呼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只想早早的从这场炼狱中解脱，拼了全身的力气往下一使劲。
“出来了出来了”
肚子一瞬间扁了下去，一大摊血和羊水顺着产床流到地上，溅起哗哗的响声。
“不好了，产妇撕裂了，快拿缝线来”医生抱着孩子递给身边的护士，我无力的瞟了一眼，她的手术服上都是我的血。
我眨眨眼，一下，两下，拿出手机给老公发了一个微信：“生了”，眼前一黑，闭上了眼。
2
我叫钟忆男
从小我对奶奶的印象就是一个刻薄的老太太
自从我出生后，受计划生育的影响，我没能再多个弟弟，我奶奶就一直对我妈妈不待见，不仅不给任何帮助，反而还隔三岔五的到家里挑事情，我可讨厌她，但是看我妈也是一副对不起我奶奶的模样，我也犯迷糊，难道，生不出男孩都是妈妈的错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个男孩，妈妈对我也如同奶奶对我妈妈一样，尖酸刻薄，管的十分的严格，稍有错误轻则罚跪，重则殴打，最严重的时候不仅把我的眼球视网膜打出血，还将我在寒冬腊月扒光衣服推出门外，如果不是邻居看到，我大概已经死在雪里了，可是每次她打完了我总会给我烧点好吃的，我也就忘了。
长大了我找了一个我妈妈不怎么喜欢的男孩结了婚，因为那个男的不像我爸爸那样有钱有权，她一直都不高兴这场婚姻，但是架不住我喜欢，我老公本本分分，我婆婆开明平等，于是也就作罢了。奇怪的是随着我的怀孕，我妈妈变得奇奇怪怪起来，经常到我新家来做饭给我吃，还摸着我的肚子喃喃自语，我问她说什么呢，她总是笑笑不说话，接着让我喝一碗又一碗的油鸡汤，所以我的肚子也比别的孕妇看上去都要大些。产检医生也说多吃营养的对孩子好处。看着她每月例行陪我产检和做好吃的份上，我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难得的亲情吧。
“妈，你不想知道我肚子里是你的外孙还是外孙女嘛？”产期越来越近，我对着妈妈笑着说。
“嗯，不想知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无所谓，生什么都好”
我高兴的抱住她：“妈你真好，我还以为你喜欢男孩想让我生男孩呢！”
我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暗暗的呵呵一笑，我大概是一下子忘记了她每次产检都跟我去了医院，医生应该已经告诉她了吧。
真好，我摸着肚子心里暗暗的想着。
3
产房外
钟忆男的父母、公婆、丈夫涌到了产房门口
“医生怎么样了”
“孩子还算可以，男孩，8斤7两，但是孩子妈妈撕裂了大出血，现在转到手术室抢救去了”
“我看看孩子”，钟忆男的妈妈伸手抱过孩子，脸上笑笑的，仿佛把女儿还在抢救室的事情忘记了。
“你们谁去交下手术押金啊，赶紧吧”
“我把孩子抱走了，他奶奶啊，你去吧”钟忆男的妈妈对着她婆婆说到。
“这……”公公婆婆和丈夫彼此对视一眼
“那妈，孩子就麻烦你照顾着了，我去缴费了”老公说着就走了。
“那我到手术室守着孩子他妈妈”钟忆男婆婆说着，问了护士一下路，就赶着走过去了。
“亲家公啊，我们去喝两杯庆祝一下”她的公公和爸爸说着，两个大男人离开了产房门口。
产房门口只剩了抱着孩子的忆男妈妈：“终于有男孩了，我婆婆在也不会怪我了，终于是个男孩了”。她头也不回的抱着孩子走回病房了。
边上，一个待产的孕妇正在哭着说：“我一定要打无痛，我要破腹产！你们都喜欢孩子不喜欢我了！！”
孕妇的妈妈正在安慰她：“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最重要。”
“啧啧啧，还是太娇气”
医生转头踩开产房的门，关上了外面的吵闹
地板上，还有钟忆男留下的血，已经干涸成一块块的了。
后记
我是钟忆男的老公
她死了，孩子成了没妈的孩子
我一边发愁一边跟丈母娘说：“妈，怎么办啊，孩子成了没妈的孩子……”
“谁说的，我可以做他妈妈啊，这样我婆婆就不会说我这辈子没生个儿子了，我女儿真棒，没浪费我那些大鱼大肉，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了”
我惊讶的抬起头，正好撞上丈母娘那狠狠一笑，再定定神一看，丈母娘低下头，拍着怀里的孩子哄着睡。
“来，好女婿，再吃点橘子，一会啊，我给你烧你最喜欢吃的油焖大虾！”
垃圾桶里，还丢着我吃完的一堆砂糖橘果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