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间从不乏可怜之人
也许,我并不是很合适呆在这样的喧嚣的,颓废的城市。这个城市太浮华也有太多无能为力。
闹市,街角,肮脏的腐烂的伴随着垃圾的恶臭气味,一对姐弟在角落处安静的唱着那英的那首——默。
看上去姐姐还不满十三岁,黑黑的皮肤焦黄的头发都在暗示着她生活的不堪和窘迫,而一旁的弟弟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正前方一个钱箱里稀松的落着几个一元的纸币,最大面值是一张五元的,还有几个躺在角落里的钢蹦,这样的场景里传来稚嫩的,清脆的。
“我被爱判逐终身孤寂,不放手,不放弃,眉头解不完的结心间填不满的圆,是你……”
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可笑。我随意的瞥了两眼就继续往前走去,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目光凌厉,爬在地上行走,虽不是寒冬可天气还是有些许寒意,他好像并不惧怕这些。赤裸着腿,让行人赤条条的目光从他那残缺不全的,光溜溜的像两只柱子一般的大腿上看去。
以获取他人的同情心,进而从腰包里掏出钱来放入他的篮子里,而他两米处的老人穿着破旧不堪,满头白发眼睛半咪瘫坐在地上,大抵是儿女不孝或者孤身一人的流浪者。
我嘴角上扬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好笑这年头连乞讨的都有的伴,也再也没有了当初第一次看到的那份悸动与不忍,时间久了渐渐从惊奇到麻木。我变得跟大多数人一样,冷漠无情有时连一个善意的微笑都吝啬得给。
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我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去找寻那能带我驶去远方和回家道路上的公交站牌,家吗?好像不是它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庇护所罢了。
碰巧路边的首饰店正在做促销,身穿革命红军服装的娘子军们脚下踩着暗色布鞋,小腿上还缠着一圈圈的白布,头顶上一顶灰色帽子,脸上毫无例外统一画着韩剧女主的同款妆容,一样的大宽平眉俗恶而又作做的血红嘴唇,“美女,进来看看吧,现在钻石和黄金都特价。”
“不要钱吗?”我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上瞬间被鄙夷所替代,满意的笑了顺便惮了惮她刚才手触碰到的袖口,然后张扬离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踢踏踢踏”的声响,我欢快的在树荫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嘴里哼着不知所谓的歌曲。真好,走了两站路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公交站牌。
突然之间一个妇女手抱着婴儿从我身旁划过,因为她的腿严重萎缩脚趾头异常的小还纠缠在一起只能在板车上蠕动着往前走,我克制了许久的同情心又忍不住泛滥成灾,伸手就往包里摸但是很抱歉我只摸到一张二十的,那一瞬间里我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站在垃圾桶旁边默默唱歌的小女孩。
她漆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哦。真是抱歉我居然没能给她任何帮助。我回过头疯了一般往回跑去,等我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还好还好她还在那里。我站在那里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手忙脚乱的在包里翻着,很可惜我翻了顶朝天也只找到零零碎碎的几个格子。真是遗憾,可我只剩下这些了,我把它一股脑的全扔进那个箱子里,一旁的弟弟突然抬起头满脸灿烂,黑黑的小脸异常可爱,“谢谢阿姨。”我看到他这样甜甜的说着。然后我给了他一个微笑就转身离去。
“阿姨。”嗬,曾几何时我也能担任起这个称呼了,我摸了摸自己那张依旧白皙紧致的脸,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2.你到底是在施舍别人还是自己
我一直在思索,当人们把钱放进乞讨者的篮子里时,究竟是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原来我不是最烂的那个,看,比我过得差的人比比皆是;或者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亦或是以别人的伤痛和尊严来麻痹自己。我讨厌这种感觉,我也是穷人达不到那个级别去施舍所有人,或者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需要摇尾乞怜以达到别人的施舍。
索性我还有公交卡,不至于跑着回去,公交车在我刚上去的时候空荡荡的,像一个没吃饱的怪兽的肚子那样,“框镗框镗”的响着,这个时间段里正值附近的学校下午放学,我百无聊赖的看着身穿校服不知所谓的学生们讨论着,诸如回家吃什么饭,今天那个同学好讨厌,打游戏又输了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最近耳鸣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甚至要依靠看别人的唇形才知道她们在讲些什么,会不会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一个彻底的聋子,无声的世界那样就听不到那些讨厌的人说出口的各种恶毒的话语,也听不到我最爱的那个电台dj,磁性而充满爱的声音……
显然韩琳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我用钥匙把门打开,包包挂在门后面,已经快六点了我得做饭给她吃了。
我是被她从车站捡回来的,她跟我一样无枝可依,但比我强大许多,当我独自一人背着双肩包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迷茫,惶恐,不安这些快要把我淹没时,她像一个女侠客一般突然出现“你要是真的没地方可以去,就跟我混吧。”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我们在偏僻的居民区租了一间房子,四楼。
采光很好,屋子里养着我爱的富贵竹还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我在煲鸡汤还放了几颗蘑菇跟枸杞,没一会儿锅子“咕嘟咕嘟”的往上翻滚冒着热气,可这依旧填不满我空荡荡无处安放的灵魂,她是抽离的好像并不受我身体所支配,只是飘在半空中俯视着所发生的一切。没一会我听到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咔噔咔噔”声,伴随着‘迪奥真我’所散发出的迷人香氛,我想我快失去听声音的能力了,可她的味道依旧在。
韩琳是个极有风情的女人,她懂得如何去经营自己,不管是事业还是野心包括男人,“亲笔的,我回来了,你真好天天给我煲汤。”她进了门就把鞋子一甩光着脚走在有木制花纹地板上。哦,可怜的高跟鞋。
“你还是穿个鞋吧,地上凉。”
“恩,好吧。”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还是去玄关处穿了一双带有毛茸茸兔耳朵的棉拖鞋,然后走到我跟前抱住我,把头放在我并不宽厚的小小肩膀上。
“亚亚,我好累啊!有时候我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可我们还要吃饭,我还要挣钱养家。”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我并看不到她的脸,不过还好她是对着我左耳说的,清香温润的气息划过我的脸庞,痒痒的。
“那换我来养你好了。”我是认真的,说这话时可能是我手里还拿着汤勺所以显得这句话有些好笑,“谢谢。”她这样说着。
“既然这么辛苦那就换我来好了。”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沙沙的,磁性而慵懒的,我的耳朵在那一刻变得异常灵敏,连他句子里的停顿都听的一清二楚。
“哦,忘了跟你说,这是一帆,我男人。”韩琳还是如此,恩,直接,霸道。“哦。”我淡淡的,不起波澜的,她是一个传奇女子所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变得那么合理化,我习以为常。
男人穿棉麻的衬衫,灰色七分裤,脚上是一双‘宾度’的休闲款白色板鞋,干净而干练。他走了进来,缓缓的。嘴角带着似是而非的笑,“你是亚未!”疑惑而肯定的语句,“恩。”我有些怯怯的望着他,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
“我是一帆,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花,我们第一次见面希望不会太唐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袋子里面包装精美的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束梨花,白色的,素静而淡雅。我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些许神采,我从未跟任何人讲起我喜欢梨花,那小小的,纯白的花瓣和枝叶。
我面对着这个笑起来暖暖的,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男人,并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我很喜欢。”说真的,我有些惧怕跟陌生人相处,也有些埋怨韩琳招呼也不打一下就带人回来,可是他看起来跟别人好像有些不一样,应该蛮好相处吧。
韩琳在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做销售,因为外形靓丽,嘴巴又甜很快就爬到经理的位置,很多人不理解甚至说她是利用裙带关系,可是只有我知道她的付出,她值得拥有最好的。我看到过她在黑夜里无声的哭泣,我知道她为了一单被否定的生意在倾盆大雨的晚上蹲在客户家门口倔强的样子,我知道她并非外表那么光鲜柔弱。她的身体内好像有一个小怪兽,蕴含超能力和永不言弃的力量。她总是觉得我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总是一遍遍的嘱咐,就像现在这样。
“你要不把那什么破工作辞了吧,每天早出晚归累的要命,还挣那么点钱,我要出去半个月呢!卡在床头的柜子里放着,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或者让一帆帮忙照顾一下……”她一直啰嗦个不停。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一个人可以的,我自己有钱,你不就是去出个差嘛。”
“你这是要包养我?”我一脸狡黠的笑。她无可厚非的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有时候总在想你要是能变的跟娃娃那么大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口袋里,省的天天让我担心。”
我抱抱她,“好了,你该走了这么啰嗦以后该嫁不出去了。”
“那才好呢,天天缠着你。”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韩琳居然对着我做了个鬼脸粉嘟嘟的嘴巴异常可爱。
我无奈的撇撇嘴,真是个人来疯,没救了没救了。虽是这么说,可她走了以后家里总是静悄悄的,也没有人会不顾形象的把我做的饭菜吃光光,习惯了有她的的存在突然独身一人竟变得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的那种,就好像好像内心缺失掉了一角。奇怪的是她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我竟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看到了一帆。
3.一个让我值得感到幸运的男人
“嗨!”他冲着我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我在门口等你,下班了一起吧。”他这样说着,转身就出去坐在门口长长的凳子上,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就像他一样,我从未想到我会在这个城市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很幸运不是吗?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坐在那里像一个雕像似的笔直,我望着他笑了,这个男人让我感到心安。下班后我穿上灰色的毛呢外套,外边还是有些许寒意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很冷吗?”他问着话时很自然就接过我手中的包。“不沉,我可以自己拿的。”
他的态度很强硬,不由分说的。他的车停在不远处我虽不怎么懂车但也认得那是奥迪的Q系列,我们之间好像差的不只是一个光元那么遥远,我一无所有微不足道,怎敢去奢望靠近他一点,“可以陪我走路吗?”我有些晕车所以不怎么愿意坐上去。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表示可以。
“要去吃火锅吗?”他的脸上又是如阳光普照般的笑容,说话时从唇齿间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温馨。“恩。”
“你太瘦了,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总是要人担心,你该乖一些多吃点。”对面的男人穿乳白色的条形套头毛衣一边涮着锅里的青菜,一边说着。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你说话的语气跟韩琳简直同出一辙。”我有些不高兴。
他看到我沉下去的脸,抬手就揉了揉我的头“喔,有吗?”面对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和嘴角的笑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突然之间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发脾气。
他煮好的东西大多都进了我的碗,“好了,我该吃不完了。”
“最后一块鱼肉。”他好脾气的说。
我吓得连忙去捂“不要,你那是块肥肉。”他“哈哈哈哈”笑得那么开心。我撇撇嘴,不理会他的嘲讽。
“你是跟她们不同的,很特别。”走在寒冬的夜晚我看到身边的男人这样说着。“韩琳是精明而独立的,目的性很明确,而你就好像一个不诲世事的纯白孩童那般,很容易就能看透,感染身边的人都变得不那么复杂,如果说真的做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大家也会归为一个调皮的恶作剧。你很是让我痴迷。”他的深黑色眼睛犹如一汪深潭里面有着复杂的情绪和波澜不定,我只能闭而无视,因为不懂,因为害怕,我太害怕失去,因为拥有的实在太少能握在手里的也屈指可数。
沿街的路边有好多卖饰品的小店,暖色灯光下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显得尤为精致温馨,我其实一直以来就有那么个愿望,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开一个这样的小店,不依靠它挣很多的钱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安稳的落脚处,不用到处颠沛流离,可诚然这依旧是梦想,安全感对于我来讲是奢侈,是遥不可及。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等我一下,亚未。”然后他就进了那个亮堂堂的充满暖光的屋子里,不一会儿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米色小熊玩偶,“送给你啊。”我有些错愕,他好像知道我所有的心事,记得小时候特别渴望有人可以送给我一个这样的玩偶,跟自己买的不同,一定要是重要的人送的,那样才有意义可自始至终我也没有收到一个那样的礼物,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其实真的跟孩童无异,难道我在他面前真的放松坦诚到不加任何掩饰了吗?他于我算是重要的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刻很开心。
对面的男人冲着我笑,手还是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抱着那个娇憨可爱的小熊,我接过来“谢谢。”
然后抱着那个快有我高的米色玩偶,在前面走的飞快,脸颊上一抹红晕浮现,走着走着脚步不由得轻便起来,开始在马路上蹦哒着跳起来,“真是个孩子!”我不知道身后的男人一抹笑容始终如一,眼神里满是深情的望着我的身影,我更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骑的飞快,正向我驶来。更没有听到一帆的呼声和发动机“轰隆隆”的声响。
直到他向我扑来,我的眼口鼻全是充斥着他的味道,和沉重的力量,真沉,压的喘不过气来。
“你在干嘛?”我的耳朵突然之间又变得异常灵敏,听得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和急促不安的呼吸。许久他才缓慢的从我身体上离去,旁边两个染黄色头发的青年好像有些喝多了,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我们。
“你们怎么开车的,不会骑就回家找你爸妈好好教教,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自己嫌命太长别出来祸害别人。”他可真够毒舌的,我看着他那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张好看的淡淡的薄唇从里面一张一合出来各种让人哑口无言的话语,不禁的笑了。他还说我像个孩子,他现在的样子不也跟孩童无异。
我是在他送我回去的路上才发现他的伤口,血从乳白色的毛衣里慢慢渗出,那鲜艳的,欲滴的令人沉醉的红色。他握方向盘的手有些许颤抖,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
4.当一个可以被你一直疼惜的小孩
“你受伤了。”我问,还有些紧张。
“没事,你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小东西,一刻看不住就会出状况。”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听到。”我小声的嘟囔。
“哈,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闷闷不乐。“你让我看看。”我固执的拉过他的手臂,“刺拉”一声尖锐的,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他急促的慌张的踩了刹车。
“乖,亚未我没事,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开车。”他有些气急败坏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对不起。”我微弱的声音响起。
他无奈的揉揉我的头,到了家我提出要他上楼包扎,他拒绝可耐不住我的强硬态度。“好吧。”他显得有些挫败,可还是答应了。
他精壮的属于成年男人身体,就那么赤裸裸的露在空气中,胳膊上一个长长的,丑陋的外翻着的红色伤口让我倒吸一口气,我拿着消毒水一点点的擦着,“疼吗?”我眼圈顿时间红了。
我是那么近的看着他,看到他眼睛里的疼惜和宛转的深情,还有他精瘦的散发着温热的肉体,还有他的气息。他突然抬手摸到了我的脸颊“亚未,你让我放心不下,可你告诉我我该置你于何地。”他的话让我瞬间落下泪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是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这个温暖的带着些许狂傲不羁的男人,他让我迷醉。
温热的液体划过他修长的细腻的手,他无声的吻我,克制了许久的压抑突然间爆发,我想,我是爱上了他,从第一次的见面就开始。我的眼泪流在他火热的唇瓣,急促的近乎粗暴的吻,“亚未,我的傻孩子。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他拥我入睡,却不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那么轻轻的拥我入怀,他的肩膀异常温暖心安,伴随着他特有的气息我很快入睡。礼拜天的早晨阳光格外灿烂,透过窗子照在我的脸上,挣开眼睛就看到那个男人,我不由的笑了。
他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一大早就开始发邮件,“醒了?”他回头看我。
“恩。”
5. 我相信用心烹饪的食物可以传递爱
不工作的黄昏我想要与他分享我的快乐还有我熬的粥。红豆,薏仁,小米,红枣,桂圆还有枸杞子。熬出满满一锅幸福来,我喜欢做饭,做给韩琳吃,做给这个男人吃。
粥煮上后,我转身离开去收拾屋子,锅子在煤气上“吱吱嘎嘎”的叫着,我居然什么也没听到,“亚未,亚未。”一帆在叫我,可我依旧哼着小调,收拾着这个只有二十几个平方的小房间,因为我听不到。
直到他站在我身后,等我转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工作结束了吗?”我的笑意盈盈还是没能打破他冻结的脸,“粥都洒完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天,我的粥,等我手忙脚乱的跑去厨房时,锅里的粥不知何时已经冒了出来,洒了遍地,煤气灶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关掉,我慌的失去了理智伸手就去端那滚烫的锅沿。毫无例外的我的手迅速起了个水泡,疼的我直呼出声来。
闻声赶到的他,抓起我的手就往水龙头下放,“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疼吗?”他的慌张让我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对不起,我又搞砸了。”我啜啜的说着,好像每次在他面前我都会搞砸任何事情,可平日里并不是这个样子啊。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是真的听不到啊。“你抬头,看着我,对就是这样。”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的手虽然受伤却还是那么强有力,禁锢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你是不是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我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跟不上节奏般的。我该怎么开口,是啊,我听不到,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面前这个男人那沙沙的,磁性的声音。
我发现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我并没有那么坦然自若,我以为我会是平静的,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我居然害怕,是的我很恐惧。看,昨晚走在路上从我身后来一辆车,我居然不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这个男人离去,我会不会就那么死在大马路上,无人问津。哦,这真是一件足以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我想我控制不住的眼泪已经代替我回答了他的提问,我有些怔怔的,惶恐的看着他。
他用尽全力抱住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的肩胛骨相互碰撞的撕裂声,从无声的哭泣到不顾忌一切的大哭,这中间只间隔了五分钟,我信了。这个男人他不在意我的过去和小缺陷,我回抱他依旧是用力的,拼命的像是想要与他合二为一那般。“别怕,亚未,我的傻孩子我在这,我会一直在的。”
6.我与幸福总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医院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护士们,还有令人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苟言笑的男医生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白色的褂子,一会让我张嘴一会让我伸舌头,我只能像个木偶一般任由他摆布,我的手心里都是汗连带着浸湿了一帆的手掌,他的指腹微凉紧紧的抓住我,“不要怕,我在。”他那好看的唇仰出好看的弧度,我没来由的心安许多。
“恕我直言,莫小姐有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者是受到刺激?”那医生随意的态度开口,却让我眼前突然一黑。
“没,没,没有……”
“哦,这样啊!”他的语气十分疑惑,再看我时眼睛里多了些探究,我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去正视。
是这样吗?真的没有吗?呵。
检查了一项又一项,一帆不厌其烦的跑上跑下。结果出来后却让人有些震惊。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换言之就是莫小姐的听力各个方面甚至比一个正常人都要好,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可能,医学上称之为‘功能性听力障碍’,可能她曾遭受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遭遇,使得她间接选择性的去听外界传来的一切声音和话语,遇到那些她抗拒的,厌恶的话她就会关闭自己与外界的联接,逃避现实选择不去听,也就出现了她现在的症状,耳鸣。
这是心理疾病并非身体上的,所以我无能为力,你应该去找问题的关键,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中间又发生过什么,很显然那是很不好的回忆,她看样子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先生这只能靠你还有她自己了。抱歉,祝你好运。”
“那,医生谢谢你了,我尽力而为。”我站在外面看着诊疗室内那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一帆看上去有些无奈,最后他抬手揉揉自己的脸走了出来。
“亚未,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他故作轻松的。
“我是不是,很严重。”
“没有,医生说你很棒,什么病也没有,只是你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听不到的。”
突然耳边又传来那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声音,“莫亚未,你就是个贱种,就是你毁了我的所有,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然后不断的有回音传来“去死,去死,去死……”
我抱紧头,蹲了下去。疼,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冷。“你抬头,看着我,看着我。”一帆俊美如斯的脸因为气愤,和无奈变得扭曲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柔,是凶狠的,气急败坏。
“亚未,你告诉我,你到底经历过什么?说啊!”他吼道。我吓得呆在那不敢动。
“乖,我的傻亚未,说出来就好了,我会在这陪你。不管你遭遇过什么在我身边,你是安全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
“我……”一开口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6.那些不能说出口的世人都把它称之为秘密
毫无例外的韩琳回来了,我的状况依旧很糟糕。她带回来很多礼物,有我的有一帆的。
刚见面她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宝贝儿,你看上去怎么这么憔悴。脸色苍白跟纸片似的。”她捏我的脸,她的指甲长长了,涂着漂亮的青花瓷纹路,刮的我有些疼。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走吧,该回家了。”
一帆去公司打理事务,他已经快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每天都会把事情带回来做,而我彻底成了吃闲饭的。老是无缘无故的迟到缺席,老板忍我许久后终于在两天前我被告知不用再去了。换言之我被炒鱿鱼了。
呵,可能再也没有没有比我没用的人了吧。而韩琳的反映却出乎意外,“太好了,你终于失业了,以后呢,你每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洗衣服,做饭。表现好了我就奖励你工钱,表现不好,只管吃饭不给钱。”面对她变相的安慰我更加失落,她总说我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像一朵长在暗处的纯白花朵,安静,诱人。而一帆也当我是个孩子,不愿我跟外边险恶复杂的人心对立,他们,真的很好。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好像又不是。
晚上,一帆突然来访,还带着衣服,大有准备长期定居的意味,我开门时有点吓到了。他冲我笑笑,就径自走了进来。
“今天开始,我就搬过来了。”我无奈的看着他,小孩子脾气又来了。韩琳敷着面膜一脸漆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说帆总,您这大半夜不睡觉发啥疯,我这庙小住不下您还是请回吧。”
“你脸上糊的什么东西,黑呼呼的一坨。”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专门让人从国外给我带的,澳洲深海泥。涂上以后脸又白又滑。”一提起这个韩琳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什么赶人走了。“你俩慢慢聊,我得去做脸部按摩。”
“喂,韩……我跟你先说好,我家楼上这两天正在装修,吵得厉害我都快疯了,可能要在你这住上一段时间。”一帆看着她顶着一张跟包公似的脸,风情万种的扭着小蛮腰一阵寒恶。
“随便,爱谁谁,记得交饭钱就成,我们亚未的手艺可不是轻易给人尝的。”房间里传出脆生生的声音。
这已经是连续几个晚上了,睡梦中那记忆中最不愿想起的一幕不停的浮现,我跟韩琳讲说白天睡的觉太多晚上睡不着,怕打扰到她就先独自一人睡客房。她笑骂我是属猪头的,倒也没再怀疑什么。
就这样自一帆搬来后,我中午负责做饭给他吃,晚上做饭给韩琳吃。一帆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大都穿着棉拖鞋坐在那里,面对着电脑屏幕“亚未,给我一杯咖啡,加两块方糖一勺奶。”他冲着我喊。
“哦。”厨房里的我一阵忙碌,我开始渐渐察觉到房间里有这个男人的气息,他喜欢吃青椒肉丝却吃不了辣,吃饭不喜欢放有姜和八角,他经常喝加两块方糖一勺奶的咖啡所以屋子里充满着浓郁的南山咖啡豆的香气,“亚未,中午我想吃香菇烧鸡块。要我陪你去超市买吗?”
“不用了,我可以的。”当我端着咖啡走进去时,他的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放那吧,谢谢。”
“哦!”
他突然之间回头,眼中满是神采飞扬“你听的到我说话!咖啡加了几块糖?”
“两块啊,你刚不是说……”对啊,我听的到,我听的到这个男人欣喜若狂的声音,然后他像一个孩童那般,欢呼雀跃,突然抱住我,在原地打转。“停,快停下来,我头晕。”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我喜欢这样抱着你。”我也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
晚上韩琳加班,我跟一帆去外边吃饭,他带我去西餐厅吃七分熟的牛排和红酒搭配,那暗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晃动,一片刺眼的红。他给我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梨花,还是依旧包装的精致典雅,我的眼睛笑出一朵花来。
傍晚七点十分我就爬上床睡觉,身边传来桌子上梨花的幽香,我想我很快能入睡。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你,你就是个累赘,是你害的我成了现在这样,你记住我今天会走这一步都是那个男人还有你给逼的,是你们给逼的。”
然后那女人从顶楼就在她面前一跃而下,她的瞳孔放大数倍看着这一幕,耳边不断重复刚才那句话,“咚”的一声闷响后,女人的头部渗出血来,染红了大片水泥地,她什么也听不到了,除了那女人临死前说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片曾被血染过的地面会逐渐变成暗红色,丑陋的肮脏的红。
“不要。”我从睡梦中惊起,头上全是汗水,我坐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像濒临死亡的病人那般。
许久,我走出房门,一帆的屋子里灯光还在亮着,微弱的。他亮着一盏小小的有橘红色灯光的台灯,我走上前,他并没有上锁,就那么走了进去。“可以给我一只烟吗?”
“你怎么还没睡?”他突然回头一脸错愕。
“可以给我一只烟吗?”我继续。
或许他是有些被我吓到了,我前额的头发湿透了,呼吸声异常粗重,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犹豫后,他还是从一旁的烟盒里抽出一只递给我,“有火吗?”
我的双手颤抖,甚至握不住那小小的烟蒂,他轻声叹息后用那强壮有力的修长手指握紧我,帮我点燃。尼古丁随着香烟进入我的肺,那苦涩的,上瘾的,有害物质让我迅速镇定。一只烟很快烧完,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块带出来那般。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一帆从后面用力的抱住我“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挣扎,拼命。无果后,张口就冲着他的手背咬去,他只是闷哼一声便由我撕咬,发狂。血腥味很快蔓延,天知道我有多用力。他像是毫不在意这些,“乖,不怕啊,我在,我就在这儿陪你哪也不去啊。”我停下了动作,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流过他白皙的手,和着鲜红色的血液。
“你会离开的,你不是我的。”我喃喃自语。“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
“不会,我可以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所有的一切我会去处理好,罪名要我背负就好。我的傻孩子,你太累了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那个女人她不想生下来的,可我还是降临在这个虚伪的世界。她说要我记住就是我害死了她,她要我去死,要我去死。”我说着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的大声笑着,看,她多可悲,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7.明知没有结局,所以我拒绝所有开始
晴朗的天气,一帆说带我出去走走,我让他稍等,转身去房间里妆扮自己,他说他喜欢看我为他精心打扮的样子,我想我可以像个普通女孩那样跟自己爱的人在阳光下牵手,散步。
我不像韩琳有很多漂亮衣服来装扮自己,除下帆布鞋和板鞋外我只有两双鞋子是高跟的,我只有那么两双所以格外珍贵,每次穿完后我都会仔细擦拭,晾干装进盒子。
她拥有更多,而我只剩下那么些,可我不羡慕更没有嫉妒,一帆是我没想到的命中注定,我们注定要相爱,他说“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我与韩琳相识只是为了上天安排我们相遇吧。”我笑,也许是吧。
06年,我二十一岁,生平第一次去照那曾被我在十几岁的年纪嘲笑幼稚的大头帖,跟面前这个男人一起,照片上的他依旧俊朗,眼睛里有星辰。我伸手作势去揪他的耳朵,镜头就定格在那一秒,我笑魇如花,恩,是一个正常明媚女子该有的模样。
晚饭依旧是在家里解决,有他想要吃的香菇烧鸡块,还有韩琳最爱的鱼头豆腐汤,韩琳还没回来,一帆跟我在厨房闹作一团,“别闹快放手,汤该洒了。”显然我的威胁并没有什么用。
他从背后拥我入怀,口中浓郁的蓝山咖啡香味和衣服上传来淡淡肥皂水的味道,透着温情,这个夜晚如此多娇。“我不放手,抱一会儿,一会就好。”他紧贴我的脖领处,喃喃细语,呼出的温热气息让我颤栗,痒痒的。
许久,他慢慢放开我来,“走,吃饭去了,傻亚未,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我未做回应,但脸颊上已是绯红一片,端着汤走出厨房。却粗心大意没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经被打开过。“你要考虑与我在一起吗?嫁给我,好不好?亚未,我的傻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样才能度过。”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红色绒锦盒子。橘红色的灯光下他眼中有宛转的深情,我几经沦陷。却只是那么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深深爱着的男人,他教会我什么是爱,什么是安心的感觉。事实上只要他在,我的心里就莫名的踏实。
“不要担心,把一切交给我就好,所有的我来背负,你只要负责爱我到底就好。韩琳的事我会处理好。”他这样说着,我差一点就忍不住点头,眼中有幸福的泪水。灯光下那枚小小的戒指闪烁着夺目的光亮。
“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了,你不用再特地找我解释什么。”韩琳的声音,我不可思议,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这样的。罪恶感袭来,突然就那么要把我淹没般,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脸上的神情,但我知道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
“抱歉,我并没有想要解释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她比你更需要我,重要的是我爱她。”一帆没有任何慌乱失措,就那么淡淡的陈述着。
“好的我知道了。够坦率,不愧是我韩琳看上的男人。”她走了过来,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呼吸声都快没了,她突然伸手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并帮我捋到耳后。“傻瓜。”我抬头,她居然是淡定的神情,就那么望着我笑的异常灿烂。她看的到我眼底的不安和犹豫,还有隐约的水光流动着。
她与我一样,没一会儿就红了眼。就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个决定。
在我离开之时,天还是灰蒙蒙的,最后,没有鲜花,没有泪水更没有欢送,我想我该回到初来时的地方,母亲的墓前该长满青苔了吧,自己该回去了。
于我,于韩琳,于一帆可能这是最好的结局。我的肩上依旧背着来时的双肩包,两手空空如也,只是脸上是淡淡的,温柔的笑容。我不再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会跟所有善意的陌生人点头微笑。因为我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那么空无边际。
钱夹里安静的躺着那张搞怪,满是幸福感的男女,除了这个我还带走了那枚小小的,亮晶晶的钻石戒指。我想这些足够我撑过后来没有你的艰苦岁月,伴我度过余生。
久违了,一帆。我那还没来的及开花就夭折的爱情。我会永远记得,记得你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