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花絮
-------我和驴
现代人接触最多的动物是狗和猫。
这些动物被现代人视为家族一员,宠成心肝。
主人自称是它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而我接触的第一个动物是一头驴。
这要从我18岁高中毕业说起。
那时的我,中等的个子,瘦瘦的,
穿着哪个时代特有的服装,
蓝底小碎花布上衣,
素色裤子,
一双有搭扣的黑布鞋。
扎着二条齐腰长的辫子,
一根橡皮筋胡乱地扎在辨捎上。
70年代国家有困难,
号召知青上山下乡。
我们这些生在城市,
长在城市的学生,
热血沸腾,
群情激昂,
振臂高呼,
坚决响应国家的号召,
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于是打理好行李,
意气风发,
奔向广阔天地!
一到农村傻眼了。
先不说印象中的山清水秀、青砖红瓦掩映在绿树下的美景没见到。
不会烧柴锅做饭,好不容易找来干柴,太湿点不着,还弄的满屋烟雾缭绕,站起身来基本看不见人的面孔。
我们一伙人被呛得跑出屋子,只见一个一个成了包公脸。
如厕在院外,粪坑臭气熏天,苍蝇在周围集体哼唱。总之有诸多不习惯。
更为难的是我们这些城市女娃没干过农活。
我对第一天的开工记忆特别深刻。
生产对长是个40多岁的退伍军人,个子不高,脸皮黝黑,额头上已经有了些皱纹,脸上总挂着微笑。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军服,裤脚高高挽起,一双旧军鞋沾满了泥巴,大脚指头左右部位各有一个洞。他站在大队房前的高台阶上派活:“你去赶毛驴种花生”,他指着我说。
据说这是种花生中最轻松的活了。
因为沙地适合花生生长,要种花生的地是丘陵地,高低不平,沙地光秃秃的,远处偶尔有几颗小树。
水源离地块有近一里多地,要想把八十斤的水挑到地头上还真不容易。
领完活,队长从棚里牵出毛驴。
本来就没见过真驴,看着毛驴低着头,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除了身上有一股臭味不好闻外,还觉得它挺温顺,没怎么害怕。
但先要帮它套上家伙什,让它拉着碾子,将社员们挖开沟种好的花生,用碾子将土覆盖上。
我无助的四处张望,这一堆沉甸甸的绳子和石头碾子怎么能给它套上啊。
毛驴用眼睛斜睨着我,是轻视还是讨厌?是啊,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谁喜欢干活呢。
觉得毛驴可能不会对我发火,但我又如何是好呢?
社员们都陆续出发了,我还在原地发呆,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幸亏队长帮我套好毛驴,把缰绳递给我,告诉我牵着缰绳走就行了。
也许它经常干这活,前面又有几头毛驴和前行的人们,毛驴慢腾腾地跟着我走。我觉得挺好玩,这活应该挺好干的。
到了地头,人们开始干活,种花生是个流水线的活。
一头毛驴在前面开沟,毛驴身上的挂是开沟的工具,毛驴走过,一条小沟就开好了。
第二道工序是跟在开好的沟浇水;
第三道工序是点花生种子
第四道工序也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最后一道工序。
牵着毛驴,让它把碾子前的月牙刮板将土盖上。之后,刮板后的石碾子将土压实。
前面的工序进行的很顺利,开始我赶着毛驴也听话,我牵着它,挺高兴,又得意,谁说城里的娃不行,娇气?
日头已经升高了,早晨的凉风已经被太阳的热浪驱散,脚下的沙子也开始发烫了。
我满脸通红,汗水沿头发一滴滴掉下,背上的衬衫湿了一大片,画出一块小地图。
小毛驴的额头前有一排可爱的、整整齐齐的流海,此时都已湿湿漉漉的趴在它的脑门上了。
突然我赶的毛驴它不动,我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别人厉声吆喝着毛驴,我也模仿着吆喝起来,但它丝毫未动,我反复重复试了几次,还是不动,我手足无措,汗水涮涮的向下流,我无奈地用袖子擦汗。
小毛驴四肢直直的扎根在地上,任你怎么催促,它不理不睬。
以前听说过犟驴,这次真是领教了它的犟脾气。
因为前面的工序完成了,后面的人已经停在下来了,我如果不向前走,将影响整个工序。
他们停了下来,坐在田梗上有的抽烟,有说有笑。有的妇女们拿出鞋垫准备钠鞋底了,他们都用我的停顿,找到了休息的借口。
更可气的是,一些男年青开始嘲笑我。
一个穿着白衬衫和穿着打着补丁黑裤子、大约的25岁左右年龄的男青年,蹲在田梗上,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撕成一个小长条,又从腰间的一个小荷包里掏出一些烟叶,放在纸条上,麻利卷上,伸出食指,在口中沾点唾液,将小条开口的地方粘上,后放在嘴里,惬意地吸着。
我知道他,他叫张顺,高的个子,一头黝黑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庞,白白净净的,敞开的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肌和二块腹肌,如果走在街上,看不出是个农村人,放在现在应该是个酷男。他是村里团支部书记,来村里第一天,是他到公社将我们接到大队的。
“嘿,”他突然笑着大声对着我喊,脸上一股坏笑,一张嘴,露出几颗黄牙。(要是闭上嘴是个帅哥)。
“你对太温柔点,对它唱个歌它就走了。”他调侃道,旁边的人大声笑起来。
我的后牙槽咬的咯咯响,不帮忙就算了,挤兑人干嘛。
他边说,边走向地头,拿起一根木棍,高高举起,照着驴的屁股打去,同时大声吆喝着。
毛驴立刻弓起腿飞快的跑了起来。
张顺笑呵呵地把棍子递到我手里,说:“毛驴欺生,你打它就走”。
我看着他,心里还是感谢他的,如果再耽误时间,一会儿队长来了,会说我的,一天3毛6的工分可能泡汤不说,被说成表现不好就坏了。
但我还是留了一手,不知道他有没有恶作剧,万一被说成虐待毛驴怎么办,而且毛驴虽犟,但我还是舍不得打它。
但不管怎样,这是我第一次下地劳动,无论如何要把这头犟驴制服,让它乖乖干活。
我软硬兼施,朝身挑水的人借了半桶水,呈毛驴祖宗亨用。
一袋烟的时间很快过去,大伙纷纷起身,拾起工具干活。
我拿起旁边一把铁锹,将木柄朝外对着毛驴,赶它走的同时,将铁锹高高举起,小毛驴被我贿赂,又有这比张书记的木棍还粗壮的木头高悬威胁,它歪着头看了我一眼,顺从的跟着队伍前行,埋头拉套。
终于快要收工了,前面工序的人都干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将最后一条裸露在外的花生覆盖上后,今天的活就顺利的结束了。
突然意外发生,小毛驴看到同伴们回家了,不管不顾地跟在它们后面飞快的跑回去了,大伙哄堂大笑,几块被晚霞染红的云彩随风向西边漂去。
看着小毛驴屁颠颠的快跑,我不禁笑了,想象着,这要是新媳妇回娘家骑在你身上,还不把人家撂在地上,屁股摔八瓣?
跑就跑吧,剩下的活,我自己用铁锹盖上就可,用不了二分钟。
今天与小毛驴的斗争,我还是赢了。
小毛驴你虽当不上宠物,但为人类劳动出力,减轻我们的负担,还是挺可爱的。
这就是我与毛驴的故事。
人生的一个小插曲。
拖着两条沉重的腿,
顺口胡编了一首在油诗,
人生何时有,
挥棍赶毛驴。
但愿不再遇,
你我俩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