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行至一四处无人烟,荒郊之处。慕华天命弟子在一块视野开阔地方点上篝火,露天野营。至晚上,又令众人围坐在他身边。
大家都知道掌门有话说,都屏声不言,静待吩咐。
晚风寂止,繁星闪烁,漆黑的夜晚寂静无比,只有柴木“噼啪”燃烧声,偶有几个火星被卷入黑烟飘走。
熊熊的烈火照得众人脸上热乎乎,也照得慕华天双目精光大显,拖长了他修长的倒影。
突然他拔剑在篝火里一抄,一挑,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柴拖着长长的尾烟飞了出去,击向围坐的一名青衣弟子。
那人急忙侧身让过,脚尖挑起插在泥地上的剑鞘,抄在手上拔出剑来,横胸放着,防慕华天再次进攻。
他失声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弟子做错什么了?”
慕华天冷笑连连道:“我倒要问问,你不是本门弟子,为何要叫我师父。”
那青衣弟子马上脸上变色,倒转剑尖,划了两个圈子,逼退身边发愣的其他人,乘机夺命狂逃。
刚才变故太快,众弟子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龙星在笼子里大喊:“快追啊,他肯定有问题!”
这才众人醒悟,运起轻功,纷纷持剑追去。
这青衣弟子刚逃了没几步,就被莫鲜衣挡住了去路。
莫鲜衣背后跟着三个外门弟子,纵然青衣弟子侥幸逃过莫鲜衣,也必然被其他弟子拦住。
原来慕华天早对莫鲜衣有所吩咐,布置好了,要抓住此人。
青衣弟子稍微停下来,顿了下身形,慕华天便已追上来,剑光抖射,分别点向他的四肢。显然没有下杀手,而是要抓活口。
青衣弟子把剑横格,妄想挡住慕华天的攻势,但双剑一碰撞,不知怎的,手中的剑竟然重如泰山般,再也提不起来。
“扑”的一声,长剑落地,剑头刺入泥土。
慕华天一剑架青衣弟子的脖子上,一脚将地上的兵刃踢到远处。
“断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青衣弟子恶狠狠道。
只要点中敌人的剑穴,慕华天就可以使别人的兵器像人一样,或萎靡不振,或停滞不动。
青衣弟子见已经逃走无望,索性不要命了,把胸一挺,脖子向慕华天的剑锋上磕去。
慕华天转动手腕,剑锋改成剑面拍在青衣弟子的后脖上。
青衣弟子倒在地上,他恶狠狠道:“慕老贼,你不要得意,本教已得知你的行踪,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已经逃不掉了,哈哈......”接着他嘴角竟流下了血。
惊讶之下,慕华天踢断了他掌控嘴巴开合的耳根处。
但见他张开的嘴里满是血渍,颜色已转而变黑,赫然是吞毒自杀。
慕华天一剑刺入他脸颊,挑起一张人皮面具,放在篝火照的到的地方细细查看。
“这是遮天教四大长之一老刘嫂嫂的东西。没想到这人潜伏这么久!”
“师父,既然魔教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不如不去武林大会,先回去再说。”莫鲜衣道。
慕华天摆了摆手,道:“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里,就算逃也没用,不如计划不变,到时见机行事。”
他又道:“明日我们就要到锅底谷,那里山势险峻,危机四伏,恐有魔教中人出没,在此埋伏。我若有个万一,遭遇不测,掌门之位传给莫鲜衣。”
莫鲜衣躬身道:“弟子不敢,论人品武功,众师弟个个都比我强,掌门之位愧不敢当。况且师父洪福齐天,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
慕华天见其他弟子已经赶过了,抬手作大家都坐下的手势,自己也盘腿坐着道:“我们江湖中人每日都刀头舔血,有性命之忧,能活到我这个岁数已经很满足了。况且我最近内力膨胀,估计天限之时不日来临。”
“什么是天限之时?”龙星大喊一声,插上一句。
方才慕华天去追魔教中人,离他远了点。他怕说话别人听不见,故意放大音量。
慕华天微微一笑,这些天他和龙星相处不少,知道他虽油嘴滑舌,胡说八道,但性格直爽,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所以对他有点好感,并不介意他打断话,若不是龙星来历实在奇怪,贸然放入,无法向众弟子交代,早就打开笼门。
慕华天解释道:“我们学武之人,练功越久,武艺越高强,内力堆积得越多,到最后身体承受不住,内力便破体而出,身体爆炸而亡,这就是天限之日。”
“哦,原来如此,那如果经脉足够强大,就永远不会内力自爆。”龙星喃喃自语。
不知怎么,突然他又想起以前武侠小说中写的故事。男主角历经万难,终于修成正果,练得神功,但因为内力太强太多,导致身体承受不住,苦不堪言。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和普通人一样,但身体里面却翻江倒海,天地颠倒,像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快要吹破。
慕华天又对着莫鲜衣道:“若是明日一切平安,到了应天府,武林大会后,你就可以去见到那位姑娘吧!师父会想办法替你向峨眉掌门幽明师太提亲。”
莫鲜衣满脸喜色,站起来作揖道谢“谢谢师父。若是此事成了,我一定会好好待她。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嘻嘻,小伙子想女人了。”龙星笑道。
莫鲜衣脸一红,但知道他一向油嘴滑舌,不再理会他。
龙星嘻嘻笑道:“我龙星就没这么好的命,没有人帮我提亲。”
此言一出,大半的弟子拔剑出鞘。剑光映着火光照在龙星脸上。
火焰是热的,剑光却是冷的。
慕华天满脸狐疑,而莫鲜衣肩头一颤,仍是盘坐,不待站起,便轻飘飘飞起,盘起的两条腿一直,就立在龙星面前。
他平复内心的情绪,拔出一寸的剑又推回怀中,道:“阁下怎么知道龙星这个名字?”
龙星见众人恼怒,只道是自己言语油滑,侮辱了莫鲜衣的心上人。没想到莫鲜衣居然问自己名字怎么来。
他本来并不讨厌他,况且莫鲜衣还救过自己的命,只是觉得他为人做事太做作,有点假正经。此刻见他来势汹汹,颇为不善,心里便不爽,便不回答他。
莫鲜衣又追问道:“龙兄,你的名字真的叫龙星?”
龙星更不爽了。
龙兄,龙兄,你才隆胸!你们一家子都是隆胸!
慕华天也过来,安慰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更何况他口中说的并不一定是龙王的龙,星光的星,或许是欣欣向荣的欣呢?”
龙星心里奇怪,我的名字就是龙王的龙,星光的星啊!但嘴里却没说出来。
慕华天看似很随便地站起,很随意地行走,实则暗使内力,步伐轻盈,仿佛莫鲜衣身处悬崖边上,又如处于走火入魔的危境,不能惊动他的心弦。
莫鲜衣垂首看着脚尖,道“是,师父,是弟子多虑了。”但头微微斜着,似乎心里仍旧将信将疑,好像龙星这个名字对他很重要。
叶凌云走到莫鲜衣,与他并排,摸着干枯的几根胡须,阴阳怪气道:“这可不一定,这种无耻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定是听说别人提起过‘龙星’这个名字,便想浑水摸鱼,冒名顶替。鲜衣出言救了他性命,他居然恩将仇报,实在畜牲不如。”
龙星气炸了,心想:“我勒个去,龙星这名字有什么好?我一定要冒名顶替骗你们。”
他怒极之下,不作死不会死道:“我就叫龙星,又怎么样,来呀,来杀我呀!”
莫鲜衣的内心又不平静,指尖一会靠近剑柄,一会又缩回。
慕华天对叶凌云怒道:“住嘴。”
叶凌云大吃一惊,立刻跪下,而其余弟子辈分比叶凌云还低,是以也都跪下,头低得比叶凌云低三分,以示位低。
慕华天仰天道:“我辈行侠仗义,决不能误杀好人,况且事实真相未明,怎么轻易相信?若是误会良民,使人蒙受不白之冤,那和滥杀无辜有何区别。”
莫鲜衣跪着道:“弟子知错了。”
慕华天扶起他,道:“你是将来要继承掌门的人,遇事可要冷静沉着。”
慕华天又对叶凌云叹口气,对众人道:“都起来吧,早点睡,明天还要去锅底谷。”
众弟子才纷纷立起,找自己的位置睡觉了。
木笼里铺满了稻草,他睡在上面很舒服,草尖搔着脸颊痒痒的,让他回想起妹妹小玥的发丝,以前她就经常拿头发挠他痒。
他心里十分困惑,翻来覆去睡不着。
“为什么知道我名字后莫鲜衣这么生气?我招谁惹谁了?对了,一定是他嫉妒我长得比他帅,名字比他响亮。没想到看上去这么斯文的一个小伙子居然心眼怎么小。”
若不是众人都睡觉了,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说出来定要被人笑破大牙。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自恋”
“不要脸”的男人。
这时一个青山派小弟子趁别人都睡着,悄悄过来对龙星道:“龙大哥,你要倒大霉了。”
这个小弟子叫方捷,面色白净,脑袋颇大,肩膀又极窄,几乎和头同宽。
他长得薄嘴细目,鼻子又小又塌,眉毛稀少,更显得头大无比。兼之说话喜欢眯着眼,几乎看不到眼睛,似乎只有两条缝,如同一个大大的“囧”字。加上右眼被一块紫色胎记覆盖,更是难看到眼睛。
他为人老实,又不聪明,又不好看,不得师父的器重,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弟子也多看不起他。但他天性善良,又极容易轻信别人的话,这几日在龙星的花言巧语攻略下,深信他是受冤枉才被抓起来大好人,大善人。
整个青山派弟子以亲近疏远的程度,分为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以及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虽也叫弟子,其实根本就在门派之内,他们大多是富豪地主的孩子,也就是常说的“富二代”,有钱有时间,去一些江湖门派学功夫。而像青山派之类的门派虽武功上乘,但缺少资金来源,所有弟子的吃喝开销,房屋修葺费用非常紧张,所以会教一招两式给这些记名弟子,换取金钱和物质。由于他们都是金主,武功又大多是三脚猫的水平,所以危险的事情都不会让他们参加,这次青山派参加武林大会,就没带一个记名弟子。
而外门弟子,相当于现代的临时工,青山派需要他们出力,对抗魔教的小喽啰和一些粗活家务。但是由于他们资质有限,不能得到师父亲传,只会一些基本的实战武功。
而当外门弟子升到内门弟子,那地位就大大不同了,不仅得到师父的认可,师父会亲自传授武功,还会以未来掌门和本门栋梁的目标精心培养。所以各门各派看似人多,但真正的内门弟子屈指可数,每个门派多一点,七八个,少的也就两三位。而莫鲜衣就是青山派唯一的内门弟子。
但他不是亲传弟子,任何门派亲传弟子,就相当于下一任掌门。师父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在古代,由于很多人为了防弟子背叛自己,所以会留了一手绝活,直到找到一个武功人品皆上乘的弟子,才会认他为亲传弟子,将绝活传授给他。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整个青山派只有慕华天一个人会“断金剑法”的原因。
龙星道:“我名字是我父母取的,又不关我事,为什么对我不爽。我打赌他一定很后悔当初救了我。”
方捷道:“大师兄从小就由掌门培养,武功人品自是不说,但他自尊心极强,你刚才没给他的面子,让他在师父和众师兄面前下不了台。以后就麻烦了。”
龙星指着他,笑道:“你背后说你大师哥坏话,小心被他知道。”
“嘘”方捷做了个静音的手势,道:“大师哥人品很好,小时候练功比我们勤奋,又对我们大方有礼。但是长大后武艺越高强,越是......就是虽然对我们这些小辈弟子更加客气有礼,但总感觉和我们保持距离,不可靠近。尤其是这几年师父迟迟未将掌门之位继承给谁的消息公布,他有点心浮气躁。今日好不容易让师父答应把掌门之位交给他,又答应他......你又......唉。”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龙星安慰道:“你别说了,别人的事我没兴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还是早点睡吧。”
方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到了武林大会你自然就知道。”爬回自己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