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那张网,有时很密实,有时很松散。它像是变戏法那样,有时把我和颜回牢牢地绑在一起,有时却又让我们忘了对方的存在。以前,明明颜回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关于这件事,我问过乔安娜,为什么我总觉得颜回离我很远?乔安娜也解释不清楚,她说这大概是因为颜回比我大好几岁的缘故吧,而我,又像个小孩子,一直被他照顾着。
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也试着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依旧无解。
直到有一天,我一个人捧着薯片看着纪录片的时候,突然明白了。颜回很像那纪录片里所讲的蜘蛛,会结网,是天生的捕猎高手。又或者说,他比蜘蛛还要可怕,因为他比蜘蛛更清楚自己的目标,更明白什么样的猎物会义无反顾地陷进他编织好的那张巨大的网中央。
没等我自己说,鹿庄泷便开口向我询问有关我们和美国公司的合作项目了。沈斯年在一旁抱着个平板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是在玩什么。
“别问了,颜回是作为美国合作公司派来上海的代表,至少年底前他都会一直待在上海的。”我也并不打算隐瞒什么,所以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鹿庄泷。末了,我又加了一句:“汪总还说了,颜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F&D已经向颜回发了正式邀请,让他加入F&D,任职技术总监,副总待遇。”
鹿庄泷放下了水杯,正想说什么,没料到一直没吭声的沈斯年来了一句:“这畜生是故意的。”
鹿庄泷看了沈斯年一眼,见他又安静了下来,才道:“要不你换个工作吧。”
我正要跟鹿庄泷说自己已经在考虑换工作的事情了,没想到沈斯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别工作了。”
“不工作我吃什么?”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话脱口而出,想收回的时候却发现太迟了。
他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我刚才怼他的话,而是顺口说了句:“你可以考虑吃我。”这种话,也亏他能当着我哥的面说出口。
“你俩够了。”鹿庄泷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沈斯年一眼。“说正经的,你赶紧换个工作,别跟姓颜的扯不清楚。”
或许当时的鹿庄泷只是那样无心一说,但他的乌鸦嘴却像未卜先知那样,把后来两年的事情用一句话给道了出来。当我意识到颜回在故意从中作梗的时候,人事部的林经理已经义正言辞地驳回了我的辞呈。
我傻傻地望着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让我无法平静的黑色字体。林经理的理由很充分,一是我跟公司签的两年合同已经过期了,但原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在双方均未提出需要解除雇佣关系的情况下,合同会自动续约一年。
二是汪总在前几天的人事安排会议上明确指出了不允许我辞职。至于汪总为什么会点名道姓的跟林经理提到我,我觉得这事十成十跟颜回有关。
于是,我做出了一件让我和颜回都深刻难忘的事。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蠢事,但却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事。
当天晚上,我单独把颜回约到了一家很普通的粤菜馆。包厢里,只有我和他,气氛很压抑,很奇怪,但我强迫着自己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
我硬着头皮,先开口问道:“颜回,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就不觉得我们因为那样的事情分开很可惜吗?”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继续道:“分开之后,我一直没有再谈过恋爱。”
“沈铮都说了,我们的颜大神找到了一生所爱,你又何苦跟我旧事重提。”
说完,我翻了一个自认为还挺到位的白眼。
他愣了一下,应该是没猜到我会这样直接把话挑明,不留任何余地。“沈铮的表妹沈佩歆,她错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
听到颜回这样描述沈佩歆,我竟突然感到有些难过。虽然我并不了解沈佩歆,只知道她是沈铮的表妹,后来直接过继到了沈家,所以也是沈铮的妹妹。或许以前沈斯年过生日的时候,她也在。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竟然被颜回这般形容。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颜回一字一字说的斩钉截铁,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但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忆却像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涌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茶壶,对准了颜回的头顶,浇了下去。他没有躲闪,反而是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抖动的频率随着茶壶内越来越少的水变得越来越快,直到我再也抓不住那并不算重的茶壶。
哐当一声,茶壶碎了一地。
包厢里很安静,静到我们仿佛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缓缓起身,并不着急擦拭头上和身上的水。而是抓住了我的手,反复检查着,确认我没有受伤后顺势把我拽进了他的臂弯里。
我尝试着挣扎了两下,但他的力气很大。
半晌,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别动,就让我抱抱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