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涛第一次恋爱,猝不及防的分手,让他痛苦不堪,又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刘娇,也是在用心呵护这份感情。
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可谓是一气呵成。自然而然的发生,循序渐进的发展,有时令刘娇觉得太不真实,她有次惴惴不安地问,“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坎坷,追过来又追过去,哭哭闹闹,我们什么都没有”。
金涛笑而不语,这是法子精心策划的,连李哲都不知道,说出来就有失浪漫了。所以他从不正面回应,而是掰着她的手指头,模仿着手撕鸡肉的动作,故意岔开话题,“娇啊,生活太没滋味了,是不是?那我就把祖传的家暴掏出来,以后只要你有一点伺候不周,看我就把你摁在地上摩擦,摩擦…”同时捏起刘娇的手,好像比较用力地在桌面上摩擦。
刘娇顿时红着脸,哈哈哈大笑,用另一只手敲金涛,“你讨厌~”。她喜欢金涛独辟蹊径式的开玩笑,能让人阴郁的心情一下就消散全无。要好的闺蜜揶揄她,恋爱以前你很少有这样爽朗的大笑。刘娇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然后就又笑了。
金涛入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法子跟李哲和刘娇提议说,“你们俩跟我和金涛去都江堰玩吧,这个历史古迹我们只在历史书上学过,前两年又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了。既然在成都上学,就应该抽空去看看。如果以后等我们和外国同事外宾啥的接触了,人家一问都江堰,咱却不知道,不怀疑我们死读书么?正好金涛是学土木工程的,水利工程也算是一种,去欣赏下实物,顺便让专业人士给我们科普下”。除了法子,其他三人都是上大学后第一次出游,所以都愉快地答应了。
那次在走廊观看刘娇排练舞蹈,金涛一眼相中了这个江南妹子。为了撮合金涛和刘娇,法子可以说用心良苦,偷偷地跟金涛论证推演了好几次。看着法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金涛真想笑,这哥们满肚子花花肠子,还真仗义啊?他说,事成之后,请你去香格里拉酒店吃88块一盘的土豆丝。
他们一行四人,坐着旅游巴士车,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都江堰。都江堰是景区门票90元,持学生证半价。法子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带着李哲走前面,金涛就陪着刘娇跟在后面。
远远地就看到南桥,岷江内江上的一座廊式古桥,气势雄伟。桥头阔面三间,牌楼式三重檐桥门厅型,筒瓦屋面,有瓜角、走兽、脊和人物等,桥头上有木雕、吊爪、龙头、过江花板等。桥的主体上,遍布彩绘、雕梁画栋、民间彩塑、书画楹联,显得古香古色。金涛喜欢这种古文化,学外语的三个人,好像更喜欢自然风光。
手里的旅游地图上记载,南桥原名为“普济桥”,曾多次损毁,1959年重建,更名为“南桥”。因为是夏季,站在南桥,目之所及,四周江岸郁郁葱葱,山、水、林构成的自然风光,和桥、坝、庙承载的历史文化,相互映衬,非常富有欣赏性。
“鱼嘴”旁有个水利文化展厅,正好有个导游拿着小喇叭,就着水利工程沙盘,给游客们讲解,金涛示意大家旁听,自己就不班门弄斧了。要想讲透都江堰的工程原理,至少得10分钟,但是导游要赶路,只讲了2分钟,而其他游客根本没听,不是低头独立思考,就是东张西望拍照片。
都江堰的全景图,和提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等原理,金涛在图书馆的相关书籍里,早研读过了。只不过亲眼所见时,还是为它的宏伟气势和伟大意义所折服,如果当年大禹能把黄河治理的2200年不决堤,还能灌溉周边农业,估计现在的中国该叫“华”利坚合众国了。
在附近的民宿吃晚饭时,金涛拿了2小瓶二锅头,和一捆啤酒。法子说有女士,还是都喝啤酒吧。刘娇说喝酒过敏,只能以水带酒。几个人围坐在露天小酒桌前,就着习习凉风,享受着美食美酒,交谈着白天游玩的见闻和感受,和在校时的逸闻趣事,十分惬意!
李哲体力比较差,走了一天,累得够呛,她瘫坐在小椅子上,胳膊搭在法子的腿上,好一阵抱怨。法子像给小狗挠痒一样,扒拉着李哲的头发,一边往后梳,一边拿外地游客的例子来教训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这种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让刘娇打心里羡慕,可惜她还没遇到喜欢的男生。
经过白天的接触,金涛发觉刘娇性情恬静,怕她现在有被冷落之感,就故意把话题往她这边引。法子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数次,搞得李哲一头雾水。
酒店老板上完最后一道酸菜鱼,金涛给每人又开了瓶啤酒,一一倒满,然后端起杯子敬了一圈,最后又跟法子碰了一下,说,“都开学一年了,我妈还怕我不适应新地方,你说这有什么啊,又不是去西藏上学,会有高原反应。看,这腰里还净增了十斤肥膘呐,谢谢法子法哥的照顾…”
法子一听不对劲,伸手拽住金涛端酒往嘴里送的手,“哎哎哎,停停停,锦涛你这么说,我不爱听。你吃得白胖,那是人家学校伙食好,水土养人。再说,我在天府之国还多待了一年,除了一肚子学问,体型保持得老好了,那你说谁照顾我了呢?”
金涛一愣,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李哲,正寻思该怎么搭话。李哲好像明白了什么,伸手就捏住法子的大腿,慢慢使劲旋转,不动声色的问,“你是故意的吧,法子~”
法子腿一疼,出于条件反射,陡然挺直了腰,结果膝盖顶翻了小酒桌,滚烫的酸菜鱼一下翻在桌上,淌向对面的刘娇。金涛见状,急忙用手扶菜盆,结果还是晚了,一些汤汁泼在了刘娇身上,烫得她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提着裤腿妈呀妈呀转着圈儿直喊。
金涛赶忙拿起半瓶啤酒,对着刘娇被菜汤浸湿的左大腿就倒。为了安全起见,金涛建议刘娇卷起裤腿,看一下表皮被烫得程度,太严重就送医院,就算不严重最好也抹一些白酒消毒降温。为了打消她的疑虑,金涛又补了一句,中学时有同学被烫伤,门诊的医生处理时,他了解一些。
刘娇穿着的牛仔裤比较宽松,菜汤并没渗透布料,她一站起来汤水都淌地上了,所以烫得并不厉害。但是经金涛这么一说,她也担心起来,只是顾及到要露出大腿,她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李哲。
李哲为自己惹的祸慌了,连连说对不起,可是她对烫伤缺乏常识,见金涛言之确凿,就急切地冲刘娇点点头,然后央求金涛赶快帮着看看。
刘娇得到鼓励,慢慢地撸起裤腿,露出刚才被烫的位置。这是一段完美无瑕的美腿,肤色白皙,表面光洁,线条笔直,略显丰腴,在灯光照射下,仿佛还能看到蜿蜒的毛细血管。原本心无杂念的金涛,第一次近距离着到女人的大腿部,不由得有一丝慌乱。
他拿起二锅头,拧掉盖子,倒在手心一些,左右搓揉,然后轻轻地敷在刘娇的左大腿上。接触的一刹那,感觉掌下的肌肤,像缎子一样柔滑,只是多了一些温热,手一时不知该上下搓,还是左右抹。女人的体香和化妆品散发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像小虫子一样试探着侵扰他的鼻息,让人忍不住想悄悄地深呼吸…
“烫得怎么样?”听到法子在问,金涛才恍然醒悟,然后又定睛看了一眼,说,“只有两个硬币面积大小的红肿,没有起水泡,应该没事。”然后关切地问刘娇,“疼吗?”
刘娇低头看着金涛单腿跪在身侧,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处理烫伤,特别是厚实的手掌沾了酒精按摩时,传递的那种安全感令人好踏实,然而既不像医生也不像爸爸,她说不清,先是感动地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表示不太疼。
法子见没有大碍,就责怪起李哲来。李哲自觉理亏,一言不发。刘娇就打圆场,笑着说,“你不要说李哲了,她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没事吗?有惊无险。谢谢你金涛!”
金涛本想说不客气,鬼使神差,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男生虽然不像法子那样阳光时髦,也不会恭维女生,但是更富有男子气息,对朋友重情义,在场面上讲礼节,处事不乱,对异性也有分寸。他刚才略显羞涩的笑,跟平时向自己示好的轻浮男生,是那样的不同,这些都让她怦然心动。躺在房间,她回忆着餐桌上的一幕,和金涛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喜欢,眉眼间不经意就充满了笑意。
李哲杂志,盯了她一会,然后撇着嘴,取笑她,“啧啧啧,刘娇,想什么好事呢?口水都流出来了,咱能稍微掩饰一下吗?”
刘娇尴尬地抢白,说哪有,一下把床头的灯关掉。她意识到,这就是爱情吗?
另一个房间,金涛同样是在兴奋和忐忑中,不知不觉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雨停之后,他们按照计划,循着地图,要去玉垒山。准备通过的安澜桥,当地人又称为夫妻桥,六月正涨水期,走在木板铺就的竹桥上,摇来晃去,看着脚下滚滚而过的江水,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刘娇紧紧攥着扶栏,亦步亦趋。金涛爱恋之心渐起,一把抓过她的手,穿过稀疏的行人往前赶。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在后来趟过坝上的一处浅水时,金涛很自然背起了刘娇。
因为是第一次暑假,都江堰之旅后,他们各自回了家。临别时,法子贱笑着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金涛不好意思地笑了,“邓老湿,不包生儿子吗?”
经过一个暑假的煎熬,大二一开学,金涛和刘娇就像所有坠入情网的情侣一样,经常腻歪在一起。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主要是清真餐厅和操场。刘娇说自己是素食主义者,而金涛正好小时候吃猪肉也噎着了。金涛喜欢打球,但是自从崴过一次脚,好像从痴迷中醒悟过来,更多的是喜欢慢运动,刘娇正好喜欢散步。
周末和节假日,如果婚庆公司有活儿,金涛则会带着刘娇去现场拍照,这种活儿通常都是当天结账,一拿到钱,他就请刘娇吃饭,或者买点东西。刘娇虽然天生丽质,却也从来不挑着要这要那,总是很容易满足的样子。这让金涛感到既庆幸,又感动。
他们也吵架,比如金涛没在她心情不好时来接送呀,再比如在校园主干道上刘娇拒绝牵手呀,但这不须用太久就会和解。各自都知道,男女朋友像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需要磨合。只有一次,算是比较大的矛盾。
中秋节前的一个周末,刘娇在文艺协会的活动室里排练舞蹈,她们脱去了外套,穿着修身衣,像美丽的蝴蝶般挥动着轻盈的翅膀,婀娜多姿的手臂和腰肢,犹如风吹杨柳一样舒展,与伴奏的乐曲融合在一起。像往常一样,女孩们很快就吸引了路过的学生,他们围成半圆圈,安静地观看。
有一个浑身肌肉的男生,痞里痞气的,不时地喊喝彩叫好,还在她们做某些性感动作时直勾勾的看。刘娇发现后,忍无可忍,板着脸前去把音响关掉,投入练舞的女生们见状,也都停下来窃窃私语,最后顺着刘娇愤怒的眼光,都发现了猥琐的肌肉男,顿觉被侵犯了一样又恼又羞,但又敢怒不敢言,因为场地是半公开式的,她们没权利撵人。
可恨的是那小子恬不知耻,居然得意忘形地冲着刘娇说,“靓女们的身材就是一级棒”,刘娇气得发抖,连叫了两声金涛,没有人答应,周围也没其他熟人。她对男友关键时候掉链子,感到非常生气。等金涛从卫生间回来时,看到其他同伴正劝刘娇不要哭,他问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肌肉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类似的喜怒哀乐,每个月都会有一件半件的。金涛吐槽时,法子像个明白人似的,也痛心疾首地附和,“女人啊,就这么个玩意儿,可是你又能怎么办呢?”甚至说,“要不我们两个处,你觉得怎么样?”。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慢慢地,他也接收和习惯了了刘娇的小脾气。
在金涛打算全身心投入的时候,有两件事让他力不从心。一是学业受挫,信心减半;辅导员说可以换专业,不过需要绩点,但是如果老子成绩好,还换专业玩吗?二是刘娇死守底线,让他怀疑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
有时金涛会想起中学时暗恋的小女生翠粉,可惜自己是一厢情愿;还会想起假小子李杨,每次不小心对视时,她眼睛都会抛洒菠菜。不知道她们都在哪里,做什么,是不是也有了各自的男朋友。然后又想起刘娇,先是觉得还算欣慰,然后就暗叹谁知道几年以后彼此会在哪里、做什么,因为在婚礼上摄影时,他经常听到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十有八九都不是同学关系。
心烦的时候,他就独自去校外的商业街喝闷酒,或者冲进篮球场疯玩半天。这种鸵鸟政策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
刘娇也是如此,一方面担心金涛会放弃学业,今后无法安身立命,自己也没法面对严厉的父亲;另一方面,她确有说不出的苦衷,有时面对金涛的步步紧逼,感觉自己真的要崩溃。她不是不爱,而是想以新娘的身份,尤其是在她随着金涛看到婚礼上司仪像牧师一样问询新人“我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感到万分喜悦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时,那种坚守的信念会愈加强烈,她甚至做好了跟父亲闹翻的心理准备。
彷徨的时候,她就去文艺协会。当音符在耳边叮叮咚咚跳动,舞蹈为之激发又随之强化,自己幻化成乐舞的主角时,感觉就彻底远离了世间哀伤。一次选伴舞曲,始终没找到契合当前心境的,忽然隔壁飘来周笔畅那通透温润的中音,
“生命中有太多遗憾,
人越长大越觉得孤单,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累...”
顷刻,她泪流满面,却无处诉说。
生活中的死循环,不是无解,就是崩盘。他们之间的这个bug,只是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