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也不知是因何事,宋老三和后母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大莲望着二人的背影,确定爹和后母走远后,才小心地把花簪包好带在身上,悄悄地溜了出去。
在京城的集市,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组成了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大莲走在繁闹的京城大街上,脚下一片轻盈。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整日都待在家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宋老三和姨太太不会让大莲随意进城去。这一次冒着险跑出来,是为了那支花簪,大莲很心疼这花簪,因为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或许是因为时间的流逝使得它老化了,一次大莲盘头时,一个不留神让它掉到地上,就这么摔掉了两片桃叶儿。这才找丫鬟秋菊打听,知道城里有个李姓的工匠手艺好,才自己趁着爹娘出门这会功夫偷偷的跑出来,把这花簪送去修理。可这京城如此之大,去哪里找这李匠人?
大莲正急得焦头烂额,一个脸上尽是麻子的男子上前叫住大莲:“这位姑娘是遇到什么难题,可否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到你。”大莲见此,问道:“您可知京城一个李姓的手工匠人?”麻子摇摇头,说:“不太清楚,不知道姑娘找他为何?”大莲长叹一口气,回答:“我找那李匠人,是为修好这花簪,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件儿了。”麻子听到这,小眼睛滴溜一转,笑着说:“是个什么样的花簪?能否给我瞧瞧,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给您修好喽。”大莲心切,想也没想赶忙把花簪从怀里掏出来,交给这麻子。
麻子接过花簪,这是个金属器件,却不再有金属的光泽了。上面的花朵虽是有些盛开的姿态,却又是凋零的色彩,边上的丢了的两片很显眼。看着就很是从哪捡来似的,估摸着这玩意儿也值不了几个子儿。麻子咂咂嘴,琢磨一会儿,又跟大莲说:“这花簪我可以修,走,我领你去我店儿里。”大莲见此,忙谢谢这位“好心人”,麻子见大莲儿如此反应,心里暗喜。
哪想,这麻子不是个什么好人,他是这京城街上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勾结着京城一花楼,专在这大街上骗些小姑娘,再把人买到花楼。大莲跟着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京城街头,一身着长衫的少年手里摇着纸扇,嘴里哼着小曲儿进了一家茶楼。走到柜台跟前,敲了敲柜台,掌柜的便停下手里算账的活,抬起头来,惊喜地说:“呦!小六子和!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怎么想起来了?”少年合上纸扇,笑说:“这不唱了一早上口渴了,来您这讨口水喝。”掌柜的笑道:“昨个我也去郭掌柜茶楼里给您捧场来了,要说您昨儿个唱的那可是真的好,您说您什么时候也在咱茶楼来唱两句儿?”少年咧嘴一笑,说:“那就看掌柜的您怎么招待了。”掌柜的一听,乐开了花儿,马上迎合:“您说您要来点什么,都算我身上!”少年用纸扇敲了敲手心,想了想:“大红袍。”说罢趁掌柜的不注意,在柜台上放了三文钱,转身便找了个座儿坐下来。
这少年名为佟小六,身近七尺,生得风流韵致。自幼学艺,因生得一副好嗓子,基本功也十分扎实,从而在京城也小有名气,有不少人慕名前去捧他的场。但他却从未因此骄傲,反得平易近人,闲时侯遛弯还常与票友们拉拉家常话。
“客官,来您的茶。” 小二放下一碗茶,又放下一碟瓜子儿。小六见此,问道:“诶,这是上错了吧,我没有要瓜子儿呀。”“掌柜的说,这是送您的,不用给钱。”小二说完转身就要走,小六叫住他,往他手里塞了几文钱,告诉他:“你把这钱给你们掌柜的,告诉他,做生意挣点钱不容易,我佟小六不占他这点便宜。”
正品着茶呢,茶楼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引得茶楼的人都往外走去瞧热闹,小六也不例外。
此时京城大街中间聚满了人,小六挤身进去,只见中间围着急的满头大汗的王麻子和一个涕泪涟涟的姑娘。
“小六哥!”小六顺着声音看过去,人群中站着同一个班子里的小山子。小六走过去,问:“你怎么也在这?这儿怎么回事儿?”山子凑在小六耳旁,说:“这王二麻子又祸害人家姑娘,想把人买到花楼去,也不知道怎么的,中途让人姑娘察觉了。人就在这街上喊人帮忙,如今大家都聚过来了,按理儿说这姑娘也就得救了就该走了。却在这死活也不走,非说这王麻子身上有一什么物件儿,好像是个镶花儿簪子。”
小六听罢,走上前去,对王麻子说:“我说王麻子,你成天祸害人姑娘就罢了,如今既然都被人看破了,赶紧把东西还回去,大家都好散了。”王麻子依旧狡辩道:“我都还没把她送到花楼,啥好处也没得到,我好端端的要她那破簪子干嘛?”小六听此,哈哈一笑,摇着纸扇,笑着对王麻子说:“我说王麻子呀王麻子,我还没说是啥你就怎么知道你拿的是人簪子?自己都承认了,就赶紧给人还回去!”此时,围观的人们都起哄,让王麻子还回去。王麻子见此,只得招了,嘴里念叨着不稀罕这破玩意,把花簪随意递给了一边哭泣的姑娘,就灰溜溜的走了,走时还不忘给小六留下一句:“死唱曲儿的!你给我等着!”
等周围的人都散去,小六走上前对那姑娘说:“以后不要什么人都相信,姑娘家别谁都跟着走。”那姑娘听罢,忙道谢。小六见她手里的花簪,问道:“如此破旧的发簪,为什么一定要要回来?”那姑娘擦擦哭花的脸蛋儿,对小六解释道:“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物件儿了,我进京城本就是为了想法儿修好这花簪,哪想……”说着豆大的泪花又从眼里淌出来。小六见此,心生怜悯,想了想说:“姑娘可否把花簪放在你手掌上,让我看一看你这花簪?”
姑娘将手摊开,小六凑上前去看,这花簪应是银器,簪头上是几朵桃叶儿衬着的桃花儿,是个好器件。小六用纸扇敲了敲手心,想了想,问:“小生该如何称呼姑娘?”姑娘颔首抿唇,回答道:“我姓宋,名为万莲。”停顿片刻,姑娘又问:“那你叫什么?”“小生名为佟小六,是茶馆里一唱曲儿人。”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小六又接着说,“现在已是午时,姑娘想必该回家了,可否告诉小生您家在何处,我好送您归去。”姑娘一听已到午时,瞬间就慌了神,对小六说:“我家就住京西蓝靛厂火器营儿,就不必麻烦小六哥哥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说完便转身离去,由着急的小碎步变成小跑,一拐角便消失在了小六的视线。
小六目送着姑娘离去后,又回到茶楼。晌午的茶楼人已经很少了,桌前的一碟瓜子被小山子磕成了一地的瓜子壳,小六坐下来,抿了一口茶,摇着纸扇,目光汇集在某个点,想必在盘算着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