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的一封信

妈:

你好!

我平时也是这样称呼你,妈,读出来念上声,也就是念第二声。那是你教我说话的时候,这样交给我的。

你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头发稀疏,头顶上屡屡的白,上身穿一件暗紫色的衬衣,上面有绿色的断线条杂乱无章,略微宽大些,衣襟略长,你现在把它当作外套穿,温度正合适。裤子是长时间没变的灰黑色裤子,衣襟长,裤子就显得断,腿看起来便短。你穿了一双粉红色的拖鞋,走起路来,吧嗒吧嗒的。

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用的词语稀奇古怪。我分析了一下,原因是这样的:好些个词,你原来是没有的,你理解或者念它们出来,依旧是用你自己的方式。你说话的方式、语气、语调从来没有变,只是你把新词或新事物表达出来,听起来有趣而已。

比如说,你的词汇里,没有杯子这个词,你念缸子念了几十年,缸子代表一切用来喝水的容器。你昨天对我说:我给你倒一杯子水,杯子的发音同(胚子)的发音,我知道你适应了一个新名词。

比如说,你把七个月大的孙子称宝宝,两个字的发音都是去声,我知道,那是大姐贺亚婷教会你的,我知道,你对小孩子表示亲昵的时候只用一个字,娃,平声。

比如说,你在大姐家,看护唐丽馨,你指着车轮子的画片教她,念车轱辘;你指着三角板的画片教她念画尺板。你不用热水袋,你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作水包子。

我小时候,你肯定因为我把衣服弄脏,你骂过我。

你可能季度生气,会说:你个猪!

我回想起来,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比喻句的用法,好像、彷佛、好似、跟... ...一样等词语一定要派上用场的。

你什么词也没用,将我比作猪,什么情况?

我后来理解了,你的用词用语,全是所谓的文学的表达,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那么简短,那么形象!

我并不是可以赞美你,你当然没有那闲工夫咬文嚼字,你生活的土地上尽是文学!

我上初中时,语文老师时常赞美农村老太婆用字,搬凳子不叫搬凳子,称掇凳子,赞其用字古雅;吃饭的大碗不叫大碗,称品。

有一次,我和一个老太婆坐一辆车,老太婆讲起一件事,小事,说在家门口花椒树上摘花椒的时候,不知怎的,把摘花椒的手指塞进了嘴里,呀,感受来了,一时间,那麻味漫过舌头,像锅烧开水溢一样。

我的天!舌头的麻味,锅开了溢水的状态。

钱钟书先生将称之为通感。

用锅开了溢水的视觉状态联系起来舌头被麻味占领的触觉状态,并且,将它们有机的表达出来。

妈。

说回到你,你悉心观察孙子的一举一动,你观察他晚上迟睡的原因,他平时九点钟睡觉,偶尔,有两天晚上,十点以后睡觉,你判断,他是吃多了,将他抱起,端着他,让他大便,他完事后,睡得安稳。

你告诉我,他不喜欢吃南瓜的样子,你像是在表演,手舞足蹈。给他喂熟南瓜,他嘴咧着,一脸苦相,不断用舌头将含在嘴里的顶出来,身体像一只虫子,努力地蠕动着,哇哇地哭叫,双手挥来挥去。

你知道他不喜欢吃小馒头,不喜欢吃甜食。

你说:小时候好身体,便不爱吃甜食。

你说:小时候好身体,喜欢吃馒头和稀饭。

祝你们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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