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运

晨光熹微时,阿乐便起床收拾东西了,头痛从左边太阳穴蔓延至后脑勺,混着杂乱的思绪,让人一夜无眠。

阿乐要去洛甘了,这个决定阿乐思考了很久,在反反复复的肯定与否定中,逐渐失去耐心,不知所措。

七月流火,阿乐从滚烫的阳光下穿过,快速的溜进了大巴车里,闷热的空气中混着各种复杂的气味,头痛愈发明显了。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在沉沉欲睡中,有人用生硬的四川话问她是否还好,她迷迷糊糊的摇头道谢,身体随车晃动,头磕在车窗上猛烈的疼痛,突然清醒了。

阿乐想,记忆总是容易错位的,不然外面的景色为何与蚊子讲述的如此不同。

晚上十点,阿乐到达了四川西北部的一个彝族小城,住宿的老板是本地女子,一头黝黑的头发,话语中间或掺杂着彝语,热情的招待阿乐。阿乐微笑着说谢谢,卸下了一天的疲惫。明天,还有一天的山路。

给栗子的第一封信:

栗子,明天就要到达一直想去的地方了,既激动又担忧,今天一度想要逃回来,就像以前选择逃避一样,可是我真怕,这次逃了,以后就得一直逃。

我们好像都一样,以前无所谓的一切,以为还有机会的一切,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发现一切早已来不及,错失的遗憾,时间无法追回的无奈,总会不经意的爬上心头。

栗子,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来的。可是,我只有向前,别无选择。

栗子,外面星辰满天,宁静得可以听见微风的声音,这里很美,美的单纯与真实,真奇妙,我恍惚觉得,看见了蚊子的童话世界。


早上6点,村小的老师来接阿乐了,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7年,在蚊子的文字里,很多次提起过他。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一路向上,他沉默少语,偶尔的几句话,也都是关于蚊子的。他说,蚊子总跟他提起阿乐,热闹又安静,喜欢撒娇,内心坚定。他说,蚊子曾在酒后痛哭,坐在山岗上,一夜无眠。他说,他总觉得阿乐会来的,或早或晚。

晚霞照亮了整个天际时,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黄土地上,两排矮小的活动板房,一排是教室,一排是住宿。学校里一到六年级的学生有三十六个,他们叫她阿乐姐姐,眼睛明亮干净,有的一年级的学生,甚至还不会讲汉语,看着她,笑得天真。

阿乐被安顿在蚊子住过的房里,一个上下铺,两张桌子拼成的写字台,还有很多书。

给栗子的第二封信:

栗子,同学们都休息了,世界很安静,好像能听见外面的蝉鸣。

在大学时,我们喜欢在夏夜里晃荡,不知疲惫的绕着学校走,当时的月亮总是很圆,与路灯的光重叠,有一种别样的美。

他的眼睛总是很明亮的,透着少年气的欢喜。

他热爱山野的清风,我却爱城市的繁华,我们都天真,以为那就是一切。

栗子,这几天,我想追逐山野的风。


清晨,在孩童稚嫩的读书声中,阿乐沿羊肠小道前行,在烈日当空时,终于到达了蚊子时常去的山岗,在大树下沉默无言。

阳光很明媚,风很温柔。

阿乐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再一次选择,蚊子是否还会在山野奔走,她是否还会被困于小小的格子间。

如果,当时所有的话语,没有混着酒吞下。如果没有选择沉默,如果……。

时间,不能倒流。

给栗子的第三封情书:

栗子,昨夜又下雨了,雷声轰隆隆的响,我蜷缩在潮湿的床上,本想看看窗外被雨水染绿的山和树,却想起了他。

你知道的,过去很多年里,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雨,但也在短暂的一些时光里,我热爱雨。

好像是很多年以前了吧,下雨时,我喜欢和他黏在一起,一起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或者,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根根的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迷人,对我的吸引力仅低于他干净、笔直的脖颈。那时,我们享受下雨时黏在一起的时光,下雨的世界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一个沙发,一张床,小到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时,我们真的爱彼此啊,一心一意,用尽全力的爱。在长长的岁月里,珍视彼此,热爱彼此,也全心全意的拥有彼此。


白天,阿乐跟着村小老师上课,课间在孩童的嬉笑声中发呆,晚上,在山包上看星星。漫天的繁星,在寂静的风声中游走,簇拥着滑到阿乐的眼前,它们讲述着这里的故事,故事很熟悉,和蚊子写给阿乐的信里一样美丽。故事也很悲伤,关于很多的拥有与失去。

阿乐觉得难过,五年的时间里,蚊子很多很多次为这片星空着迷,它们,知不知道蚊子呢。

给栗子的第四封情书:

栗子,我终究还是会回到格子间,生活没有变,但我也曾感受山野的风。而蚊子,会永远在山野,在孩童的读书声里,依旧热爱山野的风,沉迷于漫天繁星的夜,他有他的生活与价值。

多年前,他曾给我唱《小幸运》,声线低沉动听,一瞬间心动,喜悦美好的开始。

终究,他也成了我的小幸运。

他永远是我的小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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